刘佛佑眉间几乎要皱成一个川字,汲桑是她嫂子的兄长,虽然优柔寡断了点,人品却没得说,如果真是他,那就难办了。
“汲桑一向心软,说不定是他回去向身边的人透漏了消息,不一定是汲桑自己要这么做。”
刘佛佑这话也有些道理,刘什翼伐也不希望和自己的妻兄闹掰,但究竟是不是他,还得试探过一回才能确定。
“我收到消息,符云打算秋收后把清水寨的人都迁到县里住,咱们若是再不动手抢种子,等她到了县里羽翼渐丰,再想抢就难了。”
与刻板印象不同,山胡也是需要种地的,穷有穷的好处,长乐县的资源足够匮乏,仅凭劫掠是养不活许多成年男女的,想要长久存在下去,山胡必然要从事生产劳动,而最为稳定的便是种地。
这些山胡虽然大多语言不通,但在被逼上梁山之前还是有种地经验的,自然能分辨出种子好坏,他们与清水寨的冲突起源,便是清水寨第一年种地临近收获时有山胡半夜摸来抢收,霍霍了不少粮食,双方各丢下几条人命之后彻底成了死仇。
因此刘什翼伐对于汲桑低头求和的打算嗤之以鼻,就因为他们弄坏了那一小片粮食,符云就跟狗一样追着他们咬,这种小心眼的女人他们送上门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们得在清水寨的人搬走之前把种子弄到手。”
投降是万万不能的,只能打打劫勉强过下去的样子。
刘佛佑心领神会:“兄长的意思是将此事告知汲桑,看看清水寨会不会提前防备?”
“不,这不稳妥。符云不是傻子,今年夏天旱得厉害,即使长乐县挨着清水河也不免影响收成,唯有清水寨在谷中种的粟籽粒饱满,她做出防备是必然的,不能将此作为汲桑是否背叛的证据。”
刘什翼伐否决了妹妹的想法:“如今符云把清水寨那些老卒都带到了长乐县,寨中只剩下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我准备带着汲桑夜袭清水寨,到时候何愁没有粮食。”
刘佛佑在长乐县的时候也没闲着,虽然被孩子磨去了大半精力,她依旧见缝插针打探消息,见刘什翼伐有轻敌之意,她立刻提醒对方:“可符云把刘曙的部曲调到了清水寨负责防务。”
然而刘什翼伐并未将那些人放到心上。
“那些人才来了多久,根本不熟悉戴云山的情况,你阿兄我可是戴云将军!”
他和刘曙合作这一年多,早把对方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原还想把刘曙忽悠走,等对方一北上,他就带人下山占了长乐县,没想到刘曙那个不争气的,居然让一个孩子摸黑杀了。
害他妹子白嫁一回。
刘什翼伐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试探汲桑,汲桑没有叛变自然更好,如果汲桑叛变,他就先料理了汲桑这个叛徒,等到秋收的时候再寻机攻打清水寨。
他自觉自己的计划面面俱到,却不想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符云的陷阱。
符云既然决定将清水寨这一季的粟留作种子,自然不会只与自己人说明情况,对于百姓而言,换种子是大事,必定得让他们亲眼看到种子的产量,才能尽快说服对方。
她今天便是带着县中各里的里正以及乡老到清水寨看粮食。
“我前几日说要在县里计口授田,丁男丁女都给田二十亩,桑麻田另算,有不少人说这点地还要轮耕,产出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还说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子,只会异想天开。”
跟在她身边的人不由面色讪讪,这些话他们私下也议论过,但仔细想想,人家带着一百多户人在山里过得好好地,怎么可能连地都不会种。
也有人不服气,扬声道:“乡亲们的话虽有冒犯之处,却也是实情,长乐县人口少,所以县中大多数人家都是水浇地,按理收成不该差,可近年的天气越发怪异,清水河有时还要干涸,地里的收成并不好。粟又不能连种,每年都要休耕,这二十亩地一年只能种十亩,再给县里交过税,若是年景好还能应付过去,若是年景不好,岂不是一家都要饿死。”
符云笑道:“是这个理,口说无凭,县中百姓侍弄了一辈子庄稼,我突然说一个丁口二十亩地也够用,被笑实属正常,所以我今日便将诸位请来了。”
符云带着人进了寨门,燕椿已经在此处等着了,她握住燕椿的手给双方介绍过,便将事情全权交给了燕椿:“这两年寨中事多,我只管练兵,余下的事都是我这妹妹打理,论起田事,她比我在行。”
相较于符云足有七尺六寸的身高,今年只有十三岁的燕椿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身高只是将将过了七尺,但这也足以让人惊叹,有人心里犯嘀咕,难道京里的贵人都是这样身形高大?
燕椿不知众人心里所想,她将这次过来的人挨个记下,带着人往地里走。
清水寨地势极高,但寨中有一处较为平缓的河谷,便被划作主要种植区,也幸好这两年没有大雨,否则谷中涨水,他们的粮食必然要被淹。
也是出于这种考虑,粮仓被修建在地势更高的山上,守卫也更加森严。
不过众人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不是粮仓,而是地里尚未成熟的粟。
与长乐县那些籽粒稀疏的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