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了。
一个本来事不关己的老首辅,忽然愿意出面承担一百万两的罪责,而且先点明了赵家其实谨小慎微……
所以浙江的问题到底有多大?
“……这奏本,途中可有人拆阅?”
刘若愚吓一跳:“陛下,奴婢这就禀报田公公去查……”
朱常洛闻言摆了摆手,喊住了他。
确实,浙江湖州府长兴县就能查出二十七万多两,整个浙江以百万两为单位又有什么奇怪?
朱常洛只是在沈一贯临走之前给他画了一个饼,却没想到沈一贯回去之后立刻通过赵志皋给了他一个保证:浙江除了湖州嘉兴二府,其余诸府州今年至少能查出一百万两!
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怎么沈一贯就这么笃定自己只要钱不问罪了?怎么他就不担心自己因为浙江的钱太多而产生更大的贪欲?
“时敏,朕平日行止,是不是太明白了一些?”
刘若愚吓了一跳:“奴婢岂敢妄言?”
朱常洛看了他的模样,沉默许久之后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久在官场养成的“老吏”气质吧。
经历得太多了,又来到了更古老的时代,朱常洛实在有太低的心理预期。
这个阶段,只问立场不问好坏的原则,终究是被臣下看透了。
看着赵志皋奏本当中坦陈当年只是托病请辞,说着类似“君生我已老”之类肉麻的话,朱常洛当然只能选择原谅了。
还有一点点感动。
事情若是透露出去,就是赵志皋拼着不在意这辈子名声里又加上个“巨贪”的头衔,也要帮着皇帝从浙江收上来百万两银子。
但这显然是违背人性的,所以……沈一贯恐怕有把握让这件事情控制住影响。
让浙江既奉上足够的银子,又不会显得问题很大。
粉饰,他们都是专业的。只要朱常洛表明态度:拿了银子,过去的罪真的别追究了,装作下面人都只是因为以前的风气使然。
“……宣王锡爵。”
这种事,朱常洛要和王锡爵商量一二。
到了御前,王锡爵蒙殊恩窥见了赵志皋的奏本原文,而后是先跪拜在地。
“陛下恩威,虽赵阁老亦闻之,愿以身后名为国计……”
朱常洛让他起来了,问着实际事情:“朕没有收到其他奏本,浙江事,这应该是他……”
王锡爵点了点头:“浙江之事,应天巡按、浙江学监此前已隐有提及。如今沈肩吾回乡,赵……阁老竟上了亲笔奏本,陛下……”
王锡爵当然认得赵志皋的笔迹。
病瘫在床多年的赵志皋忽然又上了亲笔奏本,实在难以想象沈一贯回去之后是怎么说动他的。
话当然不会点透。
目前摆在面前的两个问题是:这两个老家伙要什么?浙江上下到底要不要因此问罪?
王锡爵也不明确表态,但是只说了一句:“臣为陛下贺。老臣忠勤如此,愿为陛下分忧,臣以为,当优荣待之。”
朱常洛沉默不语。
王锡爵又说道:“陛下素知天下官绅。万历朝是万历朝,泰昌朝是泰昌朝。陛下,既允今年自首免罪……”
朱常洛当然是懂的,他只是在想着这赵志皋一人就愿意背负的一百万两之巨的银子下面,到底埋藏着浙江多少冤魂。
但他所处的位置,要求他冷酷。
“……既如此,朕请父皇降下恩旨,优荣他吧。”朱常洛看着王锡爵,“元驭,施政院该行文浙江,宽慰优恤一些自首的和查出来的案子里蒙冤的人家。朝廷哪怕少要一些银子,该让百姓知道朝廷为何要这么做!”
王锡爵拜伏在地,声音哽咽:“陛下宽仁,臣愿领旨。陛下,有罪之人尚可恩宥,无罪之人岂能薄待?臣请恩赦张江陵诸子,选而用之!”
朱常洛有些意外:“王卿以为,时候到了?”
“若沈肩吾不如此作为,臣不敢妄言时候到了!”王锡爵坦诚地说道,“陛下恩免天下学政水利路桥三年役银,恩免地方驿站重负,添官家风,许以免罪,臣以为时候到了!既已厉行优免,正待一鼓作气。恩赦张江陵诸子,于臣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