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赞也在外面亲切慰问曹学程的队伍里,被喊到官厅时他的眼睛还是湿润的。
萧大亨只问道:“听说今日你又递了奏本去通政使司?”
谢廷赞愣了一下,随即不悦道:“大司寇莫非不准下官奏事?”
“……所奏何事?”
“若陛下不留中,发到了内阁令阁臣拟票,大司寇不就能知道了?”
“……你!”
萧大亨日常头痛手底下的愣头青,这不是挖苦他和沈一贯穿一条裤子吗?
想了想也只能压下脾气,问了一句:“是不是议山海关民变一事?”
“没什么不能明言的!”谢廷赞昂了昂头,“税监跋扈激起民变,高淮虽死不赎其罪。礼部那边也有同僚说了,高淮还矫旨向朝鲜国主勒索钱财,实在大坏陛下声名、大坏天朝体面!如今殿下仁善之名远播,既请撤矿监税使蒙了恩准,再览此前各地所奏税监为害一方之累累罪状,正该再请裁撤乃至尽撤外派内臣,还大明一片朗朗乾坤!”
“……据你所知,已有多少人奏请此事了?”
“哼,下官区区主事都能奏请殿下行此仁政,科道若不出力,下官倒要弹劾他们!”
谢廷赞答非所问,萧大亨心情有点乱,就不再问他更多。
这些人知道殿下已经秘遣缇帅去山海关亲查了吗?
他顾不得其他,亲自赶往礼部。
一见到余继登,萧大亨的眼神就有点惊疑不定:“阁老,您可莫要累坏了身子。”
“……咳咳……”余继登连声咳嗽,又说道,“不打紧。廷推迟迟不得举,大典不能耽搁,我只能勉为其难再兼几日部务。夏卿所来何事?”
“听闻高淮矫旨之事,礼部也传了出去……”萧大亨有点紧张,“劾奏外派内臣之罪,阵势是不是闹得大了些?”
“这些事向来都未断绝,如今谈什么闹?高淮罪行累累,如今还有那陈增等人尚未回京……咳咳咳……”
“陛下毕竟病重,太子殿下又一直深居禁宫,连外臣都不识得几个……”萧大亨迟疑了一下,“亲遣缇帅查案,已经有些小题大做。如今想来,不见得便是因为王之桢身份使然想要大事化小。诚如殿下所言,那高淮毕竟还是钦差……”
余继登愣了一下,有些憔悴的脸上浮起一些异样红色:“夏卿是说……弹章如云毕至,恐有……恐有……咳咳咳……”
“之前在刑部,田希智说起殿下执意让其子去銮舆司随驾,似是极为着意兵权,竟不顾有人会因此弹劾他,也要施恩于兵部……”萧大亨已经想明白了一些,对余继登说道,“内臣毕竟是天家耳目,一时群请裁撤,未免有……凌迫皇权之嫌。”
他把余继登没说完的话说完了,余继登脸色又变白了一些。
“还要早些去文渊阁,与元辅商议一二。”
“……是要去……咳咳咳……我这就去……”
余继登也想到利害了,萧大亨看着他勉强支撑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安。
他的身体怎么突然越来越差了,莫非是这些天太耗心神?
而京内、京外大小官吏,那可并非全然一心。
正如余继登所说,历年来都有人请撤外派的太监。
现在只不过因为太子监理国事后立刻就下了撤除矿监税使的仁政,很多人本就看到了希望。
山海关民变的消息传回,高淮累累恶行被大家知晓,这股风既然被煽起来了,恐怕沈一贯和余继登也压不下去了,晚了。
而嗣君会怎么想?
到了九月初八这一天,又是旨意传出。
“奉旨,重九赐宴,阁臣、九卿、公侯伯、驸马都尉,在京七品以上朝参官虚岁达六十者,皆入慈庆宫赴宴。”
九月初九,先是安排了人去寻常祭祖,朱常洛去慈宁等宫问安,慈庆宫则忙碌非凡。
刚好慈庆宫也有个不算小的院子,要摆上不少桌。
今日是嗣君赐宴,而非皇帝。
太子敬老,值得称颂。
一切苗头都是好的:册立大典后,先召了重臣“燕朝”,而后便特简余继登入阁,恩赦曹学程。
阁员都开始补了,其他缺员岂会不补?曹学程都赦免了,又有多少人能得恩典?
其后更是勤勉,每天都召见老臣请教国事。
皇帝病重之后,大明真是迎来新天、日新月异了。
因为是太子赐宴,所以有资格赴宴的都往东华门外聚集。
大致分成三团。
一团是九卿重臣和六十岁以上的朱袍,一团是勋戚,一团是其他六十岁以上的青袍。
最后那些青袍官员,这辈子大多也快到头了。
有能耐的,谁到了这个年龄还穿青色官袍呢?
穿红袍的大员那边,沈一贯对陈蕖等人叹道:“大礼事多且杂,廷推却一再延期。今日虽九卿俱在,却又少了其余科道官。列位,是不是今日辛苦一下?午后出了宫,再拔冗把正陪都推选出来吧。”
李戴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恐怕不行。”都察院左都御史温纯摇了摇头,“近日百官劾奏外派太监者众,清早殿下便遣内臣到了都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