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雾霭沉沉。 江边白雾弥漫, 重重光影模糊了视线。 天将明未亮之际,王伯就被沈家人请了去,此刻回家, 天色尚未明朗。 云影横波, 江天一色。 水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着初升的朝阳。 一轮红日悄无声息悬于青山之间。 原本荒无人烟的江边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人头攒动, 摩肩接踵。 哀叹和垂怜络绎不绝。 “可怜可怜, 好好一个人,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看这衣服的成色布料, 应是显贵人家的孩子。” “会是遇见劫财的强盗吗或是冒犯了神女,遭了天谴。” “莫乱说,神女庇护众生, 怎会随意降罪于人若真的降罪, 那也是这人作恶多端, 才会惹得神女动怒。” 众人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不断。 王伯背着小竹篓,步履匆匆, 自众人身后穿过,有眼尖的瞧见,扬高嗓子打了声招呼。 那人是个渔夫, 往日有个头疼脑热的, 都是找王伯帮忙。 “王伯, 又去看诊了” 王伯笑呵呵应了声。 人群中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好奇探头过来“是去给客栈那家人罢那真真是大户人家,你们看见他家丫鬟了吗,那身上穿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好看的, 乍一看还以为是天宫来的仙女。” “丫鬟都如何,更别提主子,也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被神女看上。” “王伯,你瞧见他家主子了吗”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齐聚在王伯脸上,满脸好奇。 王伯摆摆手“我一个老头子,这大户人家,规矩都多,哪是我见得着的” 他佝偻着背,倏然想起那客栈来,青纱帐幔微垂,隐隐绰绰。 黑漆案几上设炉瓶三事,错银梅花纹三足铜炉青烟袅袅,氤氲袭人。 那样的屋子,也不知道是该怎样神仙的一人,才配得上。 王伯家中还有事,今日还要上山采药,他晃晃脑,甩走胡思乱想,背着小竹篓翻山越岭,终在一家农舍前停下。 小木屋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嘎吱”一声响,木门推开,一梳着双螺髻的小丫头自屋内冲出,带来一记劲风。 “师父,那个人还没醒。” 王二丫摇头晃脑,咬着小指头愁眉苦脸,“他会不会死了呀” 话音甫落,当即被王伯敲了额头“少胡说八道,你师父我能救一个你,也能再救一人。” 王二丫是王伯前年在江边捡来的,小姑娘当时浑身是血,半死不活。镇上的百姓都劝王伯放弃,王伯不忍心,一连半个月不眠不休照顾,终从阎王爷手中救回小姑娘一命。 只可惜小姑娘什么也记不得,王伯给她取了名,收作徒弟带在身边。 他将背上的小竹篓搁下,又从里边掏出一个八角攒盒,打开,是十来个奶油炸的果子,个个如核桃大小,小巧精致。 王二丫眼睛瞪圆“师父,这也是这也是那家人给你的吗” 她只知道王伯去给一户有钱人家看诊,并不知那家人姓谁名谁。 王伯眉开眼笑“拿去吃罢。” 这是绿萼听闻王伯还未用早膳,送到他手中的吃食。王伯舍不得,带回家留给自家小徒弟。 暖日氤氲,王二丫抱着奶油果子,吭哧吭哧啃得精光。 王伯抹一把头上薄汗,掀开玄色软帘,俯身进屋。 临窗炕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被子,日光从窗口照进,缓慢落在男子凌厉的眉眼上。 似乎梦中也睡得不安稳,男子双眉紧皱,眉宇间厉色尽显。 王二丫捏着一个果子,嘴角还有残渣,悄悄从王伯身后探出脑袋,往里瞧“师父” 王伯想都没想,推着那脑袋出去“去、去,外面顽去。” 屋里静悄悄,唯有日光残留。 裴晏身上的长袍被血浸透,满是脏污,腹部的血咕隆更是瘆人。 王伯是前日在江边捡到人的,那时的裴晏遍身狼狈,幸好王伯及时拿草药止住血,方捡回裴晏一条命。 王伯轻轻叹口气,转身拿了巾帕,欲为裴晏换药。忽的,榻上的人猛地睁开眼,裴晏眼中阴鸷未褪,桌上用来采药的镰刀不知何时落入他手中,眨眼之际,那镰刀已落在王伯颈间。 哐当一声,八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