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唇,笑得温和“不是要一头撞死吗,怎么还不开始” 苏融跌坐在地。 一刻钟后。 坤宁宫抬出一具横尸,苏家长女苏融失足跌落井中,被捞起时人已没了呼吸。 坤宁宫人心惶惶,皇后端坐于上首,染着蔻丹的手指颤颤指向裴衡“你、你” 郎窑红釉茶杯被挥落在地,皇后怒不可遏,“孽子” 裴衡性子温顺可亲,皇后总以为,裴衡是自己的嫡子,自然和自己是一条心,不曾想裴衡的主意比她还大。 “那苏家虽是小门小户,然好好的女儿在坤宁宫丢了性命。”皇后头疼不已,“衡儿,你这是成心和母后过不去,是吗那沈鸾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当初你不顾母后的劝阻,非要冒着寒风去接人,如今你又” 裴衡缓缓转动手中的青玉扳指“苏融秽乱宫闱,心术不正,和长安有何干系” 一字字,不留情面,像是在说苏融。然皇后心知肚明,裴衡说的是自己。 从遇见苏融开始,裴衡或许早就洞悉一切。 皇后气恼不已,拍桌怒起“裴衡” 裴衡从容不迫,缓慢往后退开半步“母后,这是最后一次。若还有下次” 皇后恼羞成怒“怎么,你还想弑母不成你心里当真就只有那个沈鸾,连母后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沈鸾她、她” 裴衡终抬起眼皮。 皇后屏退宫人,丧气跌坐在椅上,她揉着眉心“上回落水,沈鸾身子落了病根,日后子嗣恐怕” 裴衡身形一顿。 春日冗长。 沈府门口一众奴仆垂手侍立,举目遥望沈氏和沈鸾远行。 朱轮华盖八宝香车静静伫立在府门前,沈鸾扶着茯苓和绿萼的手,缓缓踏上脚凳。 秋香色暗花缂丝宝相花纹春衫单薄,交叠着影绰日光。 倏然耳边闻得一阵马蹄声,沈鸾驻足眺望,满心的雀跃落在唇角。 她勾唇,松开绿萼的手,朝驶来的马车飞奔而去。 抬高双臂作拦车状,仙袂翩跹,流光溢彩,似自天宫来的仙人。 沈鸾抚掌,笑望马上的人“我还道六皇子贵人多忘事,早把我忘干净了看都不来看我。” 裴煜坐在高高马背上,居高临下,他纵身跃下“你就等我一人” 沈鸾眉开眼笑,似有所感,视线往身后望去“阿衡哥哥” 巧笑倩兮,沈鸾轻叩车窗,五彩线络盘花帘掀起,映入眼帘却是裴仪一张小脸。 沈鸾唇角笑意霎时褪去“怎么是你” 裴仪扬高下巴“怎么不能是我,你总不会以为皇兄” “裴仪。” 一沉沉声音落下,裴仪当即往后让步,推着裴衡下了车。 日光晃晃,裴衡递上一油纸袋,是橼香楼的滴酥鲍罗,他莞尔“待卿卿回来,橼香楼兴许又有新的吃食。” 沈鸾面露羞赧“我又不是贪嘴之人。” 裴仪忽的从后面探出脑袋“你若是不想要,给我便是。” 沈鸾当即将油纸袋藏在身后,一点也不肯给。 裴仪撇撇嘴“小气。” 沈鸾不理她,只和裴衡搭话。 寒暄一番,终到了别离之时。 裴衡“陇乡天高路远,卿卿一路小心。” 沈鸾点头。 款步提裙,往自己车舆走去,忽又提裙,沈鸾踩着日光,直直朝裴衡奔去。 一把拥住了人。 少女温热气息落在颈间,衣衫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裴衡喃喃瞪大眼睛,少顷,方慢慢抬起手,在沈鸾后背轻拍了拍。 “阿衡哥哥。” 春景融融,轻盈落在沈鸾眉眼,她轻声,“你不要不高兴。” 裴衡怔忪,片刻,方抬起眸“好。” 日光照不到的角落,裴晏眉眼阴鸷,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前方相拥的二人。 陇乡山高路远,沈氏已有数十年未曾回老家,沈鸾更是未曾见过外祖母一面。 她只在沈氏口中听过外祖的一切。 天高路远,山路不好走,且沈鸾一行人浩浩荡荡,极易遇上山匪。 几番思忖之下,沈氏终还是选择了水路。 春江水暖,波光粼粼。 两岸猿声啼不住,沈鸾倚在美人榻上,满心满眼的欢呼雀跃在晕船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