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戛然而止,穗和吃惊地抬头。
裴砚知一手挑着车帘往外看,一手在袖中死死将沉香珠串握在掌心。
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三年,自己应该能够做到波澜不惊,当门楣上那隐约可见的“沈”字跃入眼帘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他买下了这宅子,三年来却一次都没敢进去。
原来无人居住的房子,只需三年就可以荒废成这样,也不知那一方荷塘,如今又是什么光景?
三年无人打理,想必也已干涸长满了杂草吧?
“大人有何吩咐?”阿义在外面问了一声。
裴砚知闭了闭眼,漠然道:“没事了,走吧!”
阿义应是,吩咐队伍继续前进。
穗和见裴砚知叫停了马车,却又什么都没做,感觉有点怪怪的。
大人怎么这么巧,刚好在她们家门前叫停了马车?
难道他曾与父亲或者兄长相识?
父亲在家从不随意谈论哪个官员,就算谈论,也是和兄长关上门在书房谈论,绝不会说给她听。
所以,她对父亲生前的人脉一无所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出事时,没有一个人为父亲求情。
一开始她以为事发突然,那些同僚们都没有得到消息,后来在教坊司才听人说,皇帝是在早朝上颁布的圣旨,当时文武百官都在。
而父亲早几日就被停职在家接受审查,只是一直瞒着家里人,声称是圣上体谅他辛苦,特地给他放了长假。
所以,既然满朝文武都没人替父亲求情,当时的大人如果也在朝堂,应该也属于袖手旁观的那一类吧?
穗和心念转动,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方才那个就是沈大学士的家吗?”
裴砚知嗯了一声,放下车帘,多一个字都没说。
穗和却不甘心话题就这样结束,接着又问:“大人和沈大学士很熟吗,怎么突然叫停车?”
“不熟。”裴砚知说,“只是看一下,以警醒自己不要犯错。”
穗和的心凉了半截。
看来大人也和别人一样,认为父亲是罪有应得。
“可我听锦绣庄的掌柜说,百姓都认为沈大学士是冤枉的。”她又不甘心地说道。
裴砚知蓦地看向她,眸光幽暗,深不可测:“这不是你该谈论的话题,以后不要再随便提起。”
穗和知道自己又冲动了,连忙认错:“大人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裴砚知听她自称奴婢,以为她被自己吓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个案子是圣上亲自裁决的,你这样的话无异于质疑天子的公正,传出去会招惹祸端。”
穗和的心像扎了几百根芒刺一样难受,垂首道:“奴婢记下了。”
裴砚知默然一刻,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
穗和这回没应声,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裴砚知身边算什么?
裴砚知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等你去了长公主的铺子,就是自由人了,到时候再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再决定要不要一直……跟着我。”
他这样为她着想,穗和却忍不住难过起来。
自己的未来,肯定是要给父亲翻案的,可大人对父亲的案子明显不愿提起。
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有一天,走上背道而驰的结局?
可她又是发自内心想跟在大人身边的。
这世间事,难道注定不能两全吗?
出了城,视野变得开阔,远山闲云,草木葱茏,风里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一切都是那样鲜活。
穗和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挑起一侧的帘子看得贪婪。
行了一程,前面的护卫来报,离驿站还有八十里,因着马车怕颠簸,走得不快,照现在的速度行走,天黑之前恐怕不能到达。
裴砚知听完,问穗和:“你会骑马吗?”
穗和摇摇头,说自己不会。
裴砚知想了想道:“我们要尽快赶到济宁,马车速度跟不上,不如我来教你骑马。”
“怎么教?”穗和顿时紧张起来。
裴砚知叫停了马车,吩咐阿信把他那匹御赐的汗血宝马牵过来,自己先行跨上马背,然后对穗和伸出手:“上来,坐在我前面,我来教你。”
众目睽睽之下,穗和的小脸刷一下红透了。
“这,这怕是不妥吧,让人知道,会不会说大人行为不端……”
“本官行为端不端,不是靠别人说的。”裴砚知的腰又往下探了探,手递到她眼前,“上来,再晚就要露宿荒野了。”
穗和无奈,只好红着脸抓住了他伸来的手,抬脚踩上马蹬。
裴砚知手臂用力一带,就将她拉了上来,放在自己身前。
随行的侍卫全都目视前方,没一个敢乱瞟的。
阿信阿义怕穗和尴尬,也没有盯着他们看。
饶是如此,当穗和的后背贴上裴砚知结实的胸膛时,还是忍不住脸热心跳,呼吸紊乱。
“坐好,看着前面。”裴砚知说道,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掉下马,一只手挽住缰绳,双腿夹住马腹,催马前行。
汗血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