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娘先在这歇歇,奴婢去去就来。”
她想去厨房烧点热水,好装汤婆子给明窈取暖。
寺中安静无声,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点着檀香,青烟氤氲。
明窈一手支着眉心,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飘渺的一阵琴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似山中潺潺流水,时而湍急时而缓慢。
琴声悦耳清脆,像是空谷莺啼,引人入胜。
支着眉心的手肘不知不觉落下,明窈轻倚在案几上,双眼沉沉闭上。
琴声渐止。
金丝藤红竹帘倏地被一只手挽起,那只手骨节修长,指骨匀称。
掌心裹着重重白纱,透着一点点殷红的血珠。
沈烬悄然
() 站在竹帘之后(),????襬襬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肆无忌惮打量着太师椅上的明窈。
手指抬至半空,暖黄的烛光落在沈烬伤痕累累的手背。
指尖蜷动。
手臂青筋交错,沈烬单手紧握成拳,广袖宽松,挡住了他咔嚓作响的关节。
沁凉的指尖碰到明窈睫毛的前一瞬,又忽的放下。
他害怕明窈发现端倪。
从来心中只有“权势”二字的沈烬,如今眼中也有了惧怕之物。
为君者,最忌讳“胆小”两个字。
这是沈烬自幼无师自通学会的道理。
先皇后去得早,先帝对虞家多有忌惮,连带着对沈烬也不喜。
虞家野心勃勃,先皇后怀孕那会,虞老爷子曾亲手交给女儿一瓶药丸,那药丸无色无味,可若是长久服之,轻者呆痴蠢笨,重者一命呜呼。
“我一生顺遂,不想竟生了那样一个愚蠢至极的女儿,竟对皇帝动了心,不忍下手。”
那药是虞老爷子亲自交到先皇后手中的,女儿既和自己离心,那他也只好先下手为强,在先皇后产子那日动了手脚。
虞家根基深厚,家大业大,族中女子众多,虞老爷子不觉得失去一个女儿有什么要紧,可他万万没想到,沈烬竟然命大,活了下来。
那日沈烬在殿中午歇,听着虞老爷子和虞文忠谈起过往,虞文忠汗流浃背,频频朝虞老爷子使眼色。
他不明所以:“父亲糊涂了,那小兔崽子还在,若是教他听见了,与我们离心,那可如何是好?”
虞老爷子嗤之以鼻:“那只能说他愚蠢至极,和他那个不中用的母亲一样。”
虞老爷子根本不在乎沈烬是否真睡还是假睡,圣上摆明了不喜沈烬,倘若沈烬真的同虞老爷子翻脸,那在朝中,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彼时的沈烬确实醒着,一字不落听完了母亲难产的缘由。
许是继承了先帝的薄情无心,又或是皇室宗族的人生来如此,沈烬对母亲的死竟半点难过也无。
他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只在宫人口中听过只言片语。
入宫前的先皇后心善,从不苛待下人,可她却被帝王的虚情假意迷了眼,渐渐变得疯颠,会怀上沈烬也是先皇后使了旁的“法子”。
她以为有了孩子,就能留住九五至尊。
可高居上位者,最忌讳被人算计,何况那人还是枕边人。
先帝这些年视沈烬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次想要除去沈烬,也有这样一层缘由在。
摇曳的烛光拽回了沈烬的思绪,他目光渐渐落在明窈脸上。
一双黑眸深沉如水。
他该把明窈抓回去的,就像以前那样。沈烬为九五之尊,朝中文武百官无不对他俯首称臣。
万人之上,身居云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有何惧、有何怕?
他可以将明窈神不知鬼不觉囚在养心殿,即便被人知晓也无关
() 紧要,明窈本就是自己的。
生同衾,死同穴,她就该生生世世陪着自己一起。
薛琰知道了又如何,一个臣子,沈烬若是想对薛琰下手,何愁没有机会。
沈烬漆黑的眸子渐渐染上阴郁之色,阴霾重重叠叠,笼罩在他身上。
他站在阴影中,半点亮光也照不到沈烬身上,周身冷气弥漫,似立于冰窖之中。
沈烬蓦地想起先前自己打造的金银锁链,后来他又自己重新打造了新的,铐锁都是参照明窈的尺寸。
明窈可能会抓狂,会发疯,就像入宫后他的母亲一样。
他还记得明窈自残的一幕,锋利的瓷片扎入明窈的掌心,那双望向沈烬的眼睛倔强决绝,宁死不屈。
折断一个人的脊梁骨并不是难事,他可以锁住明窈的双手,可以收走所有的利器,他可以时时刻刻都盯着明窈,如鬼影相伴在明窈身边,不让她有自残的机会。
只要他想要……
只要他想要……
烛影婆娑,斑驳影子洒落在沈烬脚边。
明窈一手枕着手背,白净的一张脸笼在烛光中,纤细浓密的睫毛轻掩,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从案几上滑落。
倏然,一只手撑住了明窈往下掉的脑袋,沈烬心口一紧,屏气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