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暗卫听见动静,争先恐后从暗处跃出,三三两两的人影出现在书房外。
“——少将军!”
薛琰大喘着气,他呼吸沉重,牙齿在唇上咬出道道血痕,薛琰不容置喙:“都下去!”
他随手抹去脸上的汗水,手心撑着狼皮褥子,再一次试着从地上站起。
月华如水,透过槅扇木窗,落在薛琰手边。
……
尚未入夏,满园蝉声不绝于耳。
入目郁郁葱葱,青石甬路。
旧王府一切如旧,月洞窗半支,偶见日光照在广寒木四方桌上。
摊开的方桌上,放着一卷画像。
章樾垂手侍立在下首,一身风尘仆仆。他今早才从金陵赶回,肩上还披着风
() 霜。
薛琰府上的暗卫都不是吃素的,章樾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他书房找到藏在密处的画像。
章樾寻高人临摹后,又悄无声息将原画送到薛琰书房。
沈烬一手负在身后,一双冰冷的黑眸低垂。
画卷缓缓在方桌上铺陈,最先落入眼中的,是一棵高高的桃树。
树下立着一个小姑娘,满头珠翠,锦衣华服。她手上握着半颗桃子,许是那桃子苦涩,小姑娘一双柳叶眉轻蹙,隔着画像都能感到她的气恼。
画上的女子,是还在孟府的明窈。
沈烬眼中波澜不惊,蕴着浅淡笑意。
顺着画中明窈的目光望去,沈烬一眼看见了坐在窗前的孟少昶。
他脸上笑意荡然无存:“这是孟少昶?”
章樾低头:“是,下官在薛少将军书房搜出十来幅画,有的是孟少昶的自画像,落款还有孟少昶的字。”
沈烬眼睛半眯,眼中层层冷意凝聚。
他往后翻去,十来幅画像,无一不是同一人。或站或坐,或静或动。
只是眉眼……着实普通无趣了些。
平平无奇,丢在人群中一眼都不会被认出。
沈烬脸若冰霜,这样的一张脸,竟也能博得明窈的欢心。
明窈以前的眼光……实在谈不上好。
沈烬视线从画像移开,戴着青玉扳指的手指半曲,有一搭没一搭敲在画像上。
正中画中男子的眉心。
沈烬皱眉:“你觉得这画……是真还是假?”
这般寻常的长相,也不知薛琰故意隐瞒是何意。
章樾沉着脸:“下官曾见过孟少爷的生父。”
画上的男子,同孟少昶的生父有三四分相似,想来大差不差。
沈烬面色凝重,一双黑眸幽幽,他视线似有若无从画上掠过。
“朕听闻,孟少昶的生父……如今不太好。”
一个卖子求荣的玩意,自然活不久。
听说是被赶出金陵,一个人在乡下苟且偷生,浑浑噩噩度日,衣不避寒,食不果腹。
沈烬把手中的画像丢到章樾身上,语气森冷:“去问问,看看他还能不能记住自己的儿子长何模样。”
章樾领命而去。
日光满地,迤逦在庭院中的乌木长廊挂着湘妃竹帘。
章樾步履匆匆,忽而眼前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窈穿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鬓间一支银镀金嵌宝玉蟹簪挽着乌黑的长发。
徐徐日光落在明窈肩上。
章樾躬身行礼:“见过娘娘。”
明窈面无表情从章樾眼前穿过,而后复又折返回章樾身前,明窈凝眉细问。
“我母亲这两日可曾送信到朝和殿?”
章樾一怔,转首往后望去。
月洞窗前,沈烬一身金丝滚边的象牙白宝相花纹圆领长袍,长身如松柏。
那双黑眸如浓墨,不偏不倚落在明窈和章樾手上。
明窈不再理会章樾,疾步朝沈烬跑去。
日光被她甩在身后,无声留在乌木长廊上。
“我母亲……”
转过影壁,明窈话一出口,忽想起自己还未向沈烬请安。
她匆忙福身:“见过陛下,我……”
一语未落,眼前忽然落下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日光中将近透明。
沈烬面不改色,拉着明窈从地上站起:“日后见了,不必行礼。”
沈烬指尖灼热,他挽着明窈的手,缓慢往书案后走去,沈烬声音极淡。
“柳娘子这两日不曾送信来。”
明窈将信将疑:“会不会送信的宫人将信落在朝和殿?”
算算时日,柳娘子的回信早该到汴京。
明窈胡思乱想,忐忑不安:“还是母亲在金陵出事了?她身子向来不太好……”
沈烬不以为然:“章樾刚从金陵回来,若有事,他不会不知。”
沈烬的视线始终落在明窈脸上,可明窈脸上除了对柳娘子的担忧,并无其他的异样。
沈烬手指在案几上敲了一敲,视线落到广寒木四方桌上的画像。
倏尔又抬眼,看了明窈一眼。
沈烬眼中若有所思。
没有柳娘子的书信,明窈自然也无待在沈烬书房的必要。
她往后退开四五步:“陛下还有政务在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