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月影横窗,徐徐月光穿过树梢,凌乱洒落在那人象牙白的身影上。
明窈一时噤了声,铺天盖地的恐慌如秋风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牢牢将自己笼住。
气息被剥夺,她甚至连呼吸也做不得主,只能眼见着沈烬一步步走近。
噩梦成了真,梦中的一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影,沈烬踩着月光,居高临下凝望着明窈。
那双漆黑眸子冷淡无光,连半点波澜起伏也无。
无声的月光悄无声息流淌在两人中间,沈烬俯身,他手中还捏着那一方小小的香囊。
许是力道过重,香囊扯变了形,不复先前的样子。在明窈说出那句“不喜欢”前,香囊还是好好的,并没有过多的折痕。
沈烬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眸映着明窈惊恐万分的脸色。
他勾唇冷笑:“朕从未想过,你竟然这样胆大。”
火烧咸安宫、金蝉脱壳是一罪,同温思邈定亲又是另外一桩罪,还有……
秋风骤起,簌簌落叶飘扬,淋了明窈和沈烬一身。
沈烬耳边又一次响起明窈回温思邈的那一句——
不喜欢了。
眼中冷意渐深,沈烬不动如山,香囊抬起明窈的下颌,迫使明窈同自己对视。
倏地,落在自己手心的人影陡然挣开。
沈烬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掌心空无一物,只有轻飘飘的一个香囊。
明窈起身,蹲得久了,明窈半只脚都是麻的,走路颇有几l分趔趄。
她强忍着脚上的麻劲,往旁边让开三四步,同沈烬拉开了距离。
沈烬眸色阴冷,他看着明窈往后退了退,又退了一退,握着香囊的手背青筋渐起。
明窈福身,如先前戴着帷帽那样,同沈烬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民妇见过陛下。”
……民妇。
沈烬眸光阴沉,目光一瞬不瞬追随着明窈。
他突然想起当初在马车上,温思邈一口一个“内子”,温思邈说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感情深厚。
沈烬脸色铁青,阴郁骇人。
他眼睁睁看着明窈渐行渐远,听她自称“民妇”,沈烬唇间溢出一声冷笑。
笑声冰冷,侵肌入骨。
明窈脑袋低垂,手指掩在松垮的衣袖之下,轻微颤栗。
她强撑着稳住身子,“民妇还在病中,不便面圣,还望陛下恕罪。”
言毕,明窈转身,想着先行告退。
檐角下悬着一盏象牙雕秋海棠灯笼,昏黄的光影轻轻摇曳,淌在明窈脚边。
她强忍着惧意转身,背对沈烬的那一刻,明窈悄然松口气。
她往前走了一步、两步。
左脚踏上青石台阶的那一刻,身后倏然传来沈烬幽幽的一声。
“你可知温思邈如今见的是谁?”
明
窈仓皇失措转身,鬓间的金镶玉步摇随着明窈的动作在空中止不住晃动。
珠玉声响,叮当清脆。
明窈瘦弱的身影在台阶上驻足。
那张脸有担忧、有惊恐、有不安,种种情绪,都是为着温思邈。
沈烬冷若冰霜,黑眸似淬着寒冰,亘古不化。
他不喜欢明窈为着另外一个男子驻足。
那双盈盈秋眸往日盛着的,都是沈烬一人的影子。
明窈面上的镇静一点点被敲碎,她垂首低眉:“夫君见的,应当是家中的管事……”
蓦地,眼前落下颀长的一道黑影。
属于沈烬的气息无孔不入,团团将明窈包裹住。
他哑声一笑:“明窈,你是个聪明人。”
明窈僵硬着抬起双眼,瞳孔骤紧:“陛下、陛下想如何?我和思邈乃是陛下赐婚……”
沈烬冷笑两声。
他又往前半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而易举捏住明窈的脖颈。
许是病了这么些日子,明窈身子比往日清瘦许多,纤细的脖颈犹如易断的梅枝,不堪一折。
沈烬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他垂眼,目光似有若无在明窈脸上掠过。
明窈僵硬着身子:“……陛下、陛下想做什么?”
沈烬只是静静望着明窈,一言不发。
慌乱占据了明窈整整一颗心,她忽的转过身,抬脚想要往前院奔去。
“你若是再往前半步,兴许他今日就走不出这绸庄了。”
明窈愕然怔愣在原地。
秋风从两人中间穿过,荡起明窈松垮的袍角,有碎发从鬓间滑落。
她一颗心惶恐不安,七上八下:“他是我的……”
“夫君”两字尚未出口,沈烬的目光再次落到明窈脸上。
明窈骤然收住声。
浅薄月光中,明窈纤细的眼睫颤若羽翼。
沈烬淡漠移开视线。
忽的,乌木长廊下转出一道修长的身影,章樾步履匆匆行至沈烬身边,垂首拱手。
“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他朝明窈躬身,“薛四姑娘,这边请。”
明窈立在原地,不肯往外挪开半步。
章樾称呼自己为薛四姑娘,显然他和沈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