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功还是在的。寥寥数音,勾出无限柔情缱绻。
明窈抱着琵琶坐在榻上,听着耳边靡靡之音,她手上还戴着义甲。
这义甲还是当初柳娘子嫁入薛家前,送给小师妹的临别礼。
“世事无常,不曾想这义甲兜兜转转,竟是落到了你身上。”
柳娘子搂着明窈的美人肩回忆往昔。
她从小自强好胜,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当初琵琶一绝,满汴京无人能比得过她。
后来被迫委身薛老爷子作妾,柳娘子也不曾哭哭啼啼过。薛老爷子无能又好色,后院的侍妾如云烟,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纳了多少人。
柳娘子见过那些不得宠的侍妾,不单自己吃不好穿不暖,就连妾生子,在府中也是连狗都不如,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还有好些孩子没能出世,便惨遭薛夫人毒手。
柳娘子暗中发誓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步他们的后尘,她要她的孩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受任何人的鄙夷轻视。
柳娘子也确实做到了,薛老爷子对她言听计从无有不应,甚至连侯府都交由柳娘子打理。
柳娘子摇摇头:“我师父常说过刚易折,我总是不信,不曾想却应在你身上。”
她声音哽咽,“若早知如此,母亲定不会……”
明窈回抱住柳娘子。
许是母女连心,她第一回见柳娘子就觉得亲切。
“哥哥同我讲过薛府的事。”
薛夫人心狠手辣,死在她手中的庶子庶女不计其数。若不是柳娘子当初掌家,只怕明窈连出世都不能了。
明窈温声宽慰:“要怪也是怪那夫妻两人,与母亲有何干系?母亲不过是想让我和哥哥过得好一点罢了。”
柳娘子病了这么些年,受不得一星半点的刺激。明窈和薛琰商量后,只同柳娘子说了这些年自己在孟府的事,宫里的事明窈一点也没提起。
柳娘子对孟少昶甚是感激:“那样的好人,母亲该亲自道谢才是,不然还不知道你要受多大的苦。”
柳娘子眼中落下一滴清泪:“你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明窈垂首敛眸,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怆和伤心。
知女莫过母,柳娘子瞧明窈这般,哪有不懂她的。
深怕提起明窈的伤心事,柳娘子拍拍她手背,笑道:“你的琵琶是婉娘教的,弹一曲我听听,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她琴艺精进了多少。”
明窈挽起唇角:“她是个好人,当初若非她帮忙,我也不会……”
提起婉娘帮自己做的事,势必会提到沈烬,明窈识趣不再往下说。
柳娘子揉揉她双颊:“我知道你和你哥哥有事瞒着我,你们都担心我胡思乱想,所以没和我说实话。”
明窈一惊:“母亲……”
柳娘子摇摇头,感慨:“这么多年你们兄妹俩倒是一点也没有变,小时候他做坏事,也是你帮忙遮掩的。”
那时明窈不过两三岁,若是见着柳娘子板着脸教训薛琰,她就开始嚎着嗓子要哭要抱,救薛琰于水火之中。
丫鬟婆子来了都无济于事,只要不是柳娘子亲自抱着明窈,明窈都不会止住哭声。
她年纪小,又长得粉雕玉琢,柳娘子哪有对她不从的。知道她爱吃鱼,忙忙让丫鬟送来小鱼干,让明窈啃着玩。
她那时牙齿还长不齐,有时候啃半天,小鱼干还毫发无损,连鱼头都安然无恙。
这时候明窈又会开始从鱼尾开始啃。
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柳娘子见状,常常哭笑不得,哪还会记得大儿子做了什么坏事。
事后明窈还会从薛琰那得到两根小鱼干。
一举两得,稳赚不赔。
柳娘子点点明窈的额头,忍俊不禁:“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这般鬼头鬼脑的,薛琰那孩子虽然调皮,却也没有你这样古灵精怪的。”
柳娘子摇摇头,扼腕叹息:“为着一口吃的,你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明窈捂着额头笑。
春光叠着两人的笑声,一齐传到院中。
薛琰坐在轮椅上,眼角隐约有滚烫热意。
他抬手挡住头顶刺眼的光线。
春光明媚,柳树抽芽。
这样好的日子,薛琰只在梦中见过。沙场上九死一生时,他都不敢想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槅扇木门推开,带起的风吹过明窈的锦裙。
她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锦裙,遍身绫罗绸缎,云堆翠髻。
日光停在她眼角,似是点缀上颗颗珍珠。
隔着院子同杏树下的薛琰遥遥相望,明窈唇角的笑意尽数敛去。
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遮住半张脸,明窈佯装瞧不见沈烬,提裙快步朝后院的小楼跑去。
倏然耳边传来一记凌厉的风声。
一片落叶稳稳当当穿过明窈耳边,正中她身边的漆木柱子。
半边叶子没入柱子,可见身后那人武功高强。
明窈转首回眸,一脸的不可思议:“你……”
薛琰好整以暇坐在轮椅上,无辜摊开双手。他手上干干净净,一片叶子也无。
可他身后的地上,却是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