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将多宝拉至林荫下,语重心长道:“陛下后宫无人,也是时候从全国采选秀女入宫了,公公你瞧……”
户部尚书家中有一女,生得伶俐聪慧。沈烬又年轻,不似先帝昏庸,一心沉迷炼丹。
户部尚书早有将女儿送入宫的打算,只是每每劝谏,沈烬都视若无睹。
朝臣无法,只能从多宝身上下手。
才在树荫下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多宝已经收了城中好几处宅子。
他捧着各家送上来的画像,踏入御书房时,脸上早无先前面对朝中大臣的八面玲珑,有的只是对沈烬的毕恭毕敬。
地契和各家呈上来的贵女画像悉数呈在沈烬案前,多宝伏首跪在地上。
余光瞥见沈烬微微皱起的双眉,多宝一惊,忙忙道:“陛下可是又犯了头疾?奴才这就去请张太医来。”
屋中燃着安神香,飘渺的檀香并未冲淡沈烬额间的疼痛。
他一手捏着眉心,出声制止多宝:“不必。”
目光落到紫檀嵌玉理石书案上的画像,沈烬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朕竟不知,户部尚书出手这般阔绰。”
多宝赔着笑脸道:“奴才不敢藏私,都在这里了。”
沈烬随手将地契丢在多宝脚边:“既是给你的,拿着便是了,不必什么事都告诉朕。”
多宝只是笑。
这话他听听就罢了,若真的有事瞒着沈烬,只怕明日脑袋就搬家了。
朝臣费尽心思想要送家中女儿入宫,请的画师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多宝垂手站在一旁:“这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年芳十五……”
御书房青烟萦绕,暖香扑鼻。
一缕日光从窗口
() 照入,恰好落在书案前摊开的画像上。
沈烬心不在焉,耳边蓦地想起去岁冬日,明窈倚在自己怀里,那双琥珀眼眸惴惴不安,望着沈烬怯怯。
“公子日后,还会与别家的贵女定亲吗?”
“明窈身份低微,自然不敢有为公子生儿育女的心思。”
“公子贵为皇子,嫡子也该由夫人所出。”
“……”
往事桩桩件件,如蚕蛹密密麻麻萦绕在沈烬周身。
沈烬双眉紧皱,忽而打断多宝:“就没旁的事了?”
多宝一时语塞,却见章樾匆忙从外面走入,他手上拿着一封密信。
“陛下,西北来信。”
章樾跪在下首,细细将西北一事告知,“薛少将军上月在西北找到当年走失的薛四姑娘,柳娘子的病因此有了好转。”
薛琰担心长途跋涉会导致柳娘子病情不稳定,故而想延后回京。
薛琰手上的薛家军实力不可小觑,当初以一抵百的战神称呼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薛琰是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
若非如此,先帝也不会因忌惮薛琰而设计让他失去双腿。
兵符还有一半在薛琰手上,沈烬面色淡淡,唇边笑意似有若无。
“倒是巧,薛琰在汴京寻了这么久也寻不着的人,居然在西北碰上了,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章樾凝眉:“听说是柳娘子一眼认出来的,想来是母女连心,只是臣担心……”
沈烬慢条斯理敲着案沿,示意章樾继续说下去。
章樾沉声道。
“薛家军为薛琰马首是瞻,臣担心此为薛少将军的缓兵之计,如若他在西北待上一年半载,日后陛下想要收回兵权,恐怕不是易事。”
沈烬起身,明黄龙纹圆领常袍堆着日光,流光溢彩:“你怀疑这薛四姑娘是薛琰凭空捏造的?”
章樾:“是,臣想派人亲自去一趟西北,瞧瞧真假。”
沈烬轻声,“薛四是真是假只有他们薛家人清楚。”
章樾扬起双眼,不解:“那陛下就任由薛少将军在西北为所欲为?”
沈烬笑而不语。
他倒不是不想收回兵权,只是虞家刚倒台,薛琰又是当初平定叛军的大功臣,他若是此刻动手,只怕会寒了朝中众臣的心。
日光逐渐消失在沈烬脚边,他半张脸立在阴影中,整个人忽明忽暗。
沈烬转动手中的扳指,声音慢慢:“再等等。”
御书房悄然无声,一时缩在角落的多宝突然上前:“奴才愚钝,有一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沈烬扫去一眼,并未制止。
多宝伏跪在地:“兵家之事奴才自然不懂,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奴才却是懂的。”
他笑笑,视线落在书案上摊开的画像,“柳娘子爱女心切,如若知晓薛四姑娘入宫伴驾,定然也会因舍不得薛四姑娘而留在汴京的。”
母亲和妹妹都在汴京,薛琰自然也不会随意离开。
“一家子团团圆圆齐聚在一处,想必薛少将军心中也是欢喜的。”
多宝试探笑道,“皇恩浩荡,陛下何不让薛四姑娘入宫伴驾呢?”
……
杏花满树,灿若晚霞。
日光一地,隔着木门,隐约闻得屋中传来的琵琶声。
柳娘子当初一曲值千金,是名冠汴京的“琵琶娘子”。
即便荒废了这么些年,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