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红花,如若孟家不要……
袁老板抬手抹去脸上的汗珠,颤巍巍上前:“掌柜的,不是我做生意不厚道,实在是去岁的收成太差了。且这草红花……”
他压低声音,隔着车帘小声道。
“别的我不敢说,这草红花我可是敢打赌的,除了掌柜火眼金睛,那些个寻常人家,谁家天天吃这个,保管他们认不出的。”
明窈不语,眼中的讥讽更甚。
袁老板见明窈不语,转而又去寻周伯,他双眼含泪。
“周老板,你我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若非今年收成不好,我也不敢冒这个险。我一人吃不好穿不暖不要紧,可这山里上上下下这么
多采药的,总不能教他们也没饭吃。”
袁老板声泪俱下,周伯点点头,又将人拉到角落。
“我去同我们大掌柜谈谈,只是如今这孟府,也不是我说了算,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多久。”
袁老板震惊:“这大掌柜究竟是何人,眼光这么毒辣?我们这六七十岁的老人家都没这样的好眼力。”
周伯眼中带笑:“这位可是当年我们少东家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说你这藏红花,就说冬虫夏草,她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明窈的嗅觉高于常人,即便蒙着眼,也能辨出药材好坏,就连孟少昶也时常自愧不如。
袁老板:“那今日这事……”
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周伯不曾将话说死,只道:“我回去再同她好好说说,我们大老远跑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
袁老板连声应“是”,又亲自送周伯上车。
马车穿过迤逦山路,满面黄土飞扬,周伯拿巾帕捂住脸,待上了平坦路,才慢慢解下巾帕,隔着车帘问明窈。
“姑娘,你觉得这生意我们还做不做?”
周伯扼腕叹息。
“我听他口气,只怕是今年的日子都不好过,除了藏红花品相不好,其他的药材只怕也差不多,这方圆百里的采药人都靠这山而活,可惜天公不作美。”
明窈一手扶着眉心,斩钉截铁:“不做了。”她翻看手中的账本,“除了藏红花,其他的药材也不再从他家采买。”
周伯唬了一跳,老人家心善:“可他手下的采药人也无辜……”
明窈坦言:“孟家百年老字号不能砸,做生意讲究诚信二字,是他不仁不义在先,与我们有何干系?“
且即便没有他们孟家,先前袁老板以假乱真卖出的上万两“藏红花”,也足够他们一整年吃穿不愁。
周伯沉吟片刻,忽而笑道:“姑娘真真是变了,若是以前……”
若是以前,明窈做事不会这般决绝。
明窈一怔,久久不曾言语,良久才道:“周伯觉得,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
若非周伯提起,连明窈都不曾发觉,自己如今做事竟也有了沈烬的两三分凉薄淡漠。
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紧紧掐入掌心,明窈眸色遽变,出口的话竟也有了颤意。
周伯笑着道:“哪有什么好坏,适合这世道的才是最好的。”
思及明窈这几年的心酸,周伯忍不住落泪,“好坏都是这世道的错,与姑娘不相干。姑娘若还是从前的作派,只怕如今也走不出那吃人的皇宫。当年公子那样谪仙一样的人物……”
周伯声声泣血,强忍着喉咙的哽咽,“罢了罢了,不提这些,都是老奴的错,平白无故又忍姑娘伤心。前两日我听到汴京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有意为当年的科场舞弊案翻供,如若这事是真的……”
话犹未了,长街廊檐下忽然闯出一人,周伯惊慌之下,连
忙掉转马头。
刺耳的一声马鸣后(),沚暏??聟??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幸好周伯及时勒住缰绳。
有惊无险。
他忙忙转身:“姑娘不曾撞伤罢?”
明窈挽起车帘,目光见过车窗往外瞧:“可是撞到什么了?”
“许是哪家跑出来的羊羔,先前我也曾碰过……”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长街中央的女子身上。
这是入城的路,往日除了来往客商,不常有人走动。
女子满头珠翠,一身苏绣月华锦衫,肩上披着织锦皮毛斗篷,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世家夫人。
一双柳叶眉弯如弓月,脸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可却怎么也藏不住殊色无双。
明窈戴着帷帽,下车扶起女子,目光上下打量着人:“夫人身上可有大碍?”
手指刚碰到女子的手腕,那人忽的一惊,猛地抱住明窈。
“小玖,母亲终于找着你了!”
女子声泪俱下,掩面而泣。明明差点被马车撞上的是自己,女子却一直望着明窈,“你跑哪里去了,母亲找了你许久,都找不着。”
明窈僵在原地,愕然望着周伯。
明母去世多年,当年的身后事,还是周伯帮忙操办的。
周伯皱紧双眉:“这妇人怕是孩子走丢了,得了失心疯。”周伯沉吟,“姑娘,你先上车,我问问这附近的人家有谁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