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身无官职的书生,谁都不将他放在眼中。这些年怕虞文忠生疑,徐季青连为孟少昶立衣冠冢都不敢,只是在寺中为孟少昶请了长明灯。
长夜寂寥荒凉,明窈和徐季青相对而立,望着庭院中的茫茫白雪,风声掠过,像是在同故人低语。
徐季青低声道:“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今夜四更时离京,免得夜长梦多。”
明窈遽然仰起头:“那你呢?”
徐季青平静道:“我想再等等。”
他和明窈不同,他若是辞官回乡,无人能奈他何,可明窈身边还有一个沈烬。
她总不如自己自在逍遥。
且徐季青还没为孟少昶真正翻案。
他轻声:“二殿下今夜不在宫中,即便回来,最快也要后日。”
这是最好的时机。
明窈望着那双深色的眼睛良久,终还是点了点头。
徐季青起身告别,风雪落在他身后,他并未撑伞,任由雪珠子洒落身上。
“徐大人。”
明窈忽然喊住人。
徐季青侧身。
两人隔着风雪相望。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到嘴边的,也只剩一句再寻常不过的——
多谢。
天将亮未亮时,咸安宫忽然起了大火,漫天火光熊熊,亮如白昼。
……
离汴京五百里处。
沈斫懒懒倚靠在青缎软垫上,抬眸望着山中洋洋洒洒的飞雪。
一众宫人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在廊檐下穿梭,纤腰袅娜,步步生莲。
庭院中不时有丝竹之声传出,声声悦耳,如听仙乐。
沈斫拥着侍妾,一双桃花眼向上勾起,笑着朝下首的门客举高酒盏。
他满脸堆笑:“可惜此处离汴京甚远,不然还能瞧瞧我那二哥焦头烂额的嘴脸。百姓愚钝无知,对天神之说深信不疑。”
沈斫脚步虚浮,从案后站起,踉跄这往前走去,手中的酒盏洒去大半杯。
他仰天大笑:“我倒要瞧瞧,我那二哥如何破局!”
席间众门客纷纷起身,笑着恭维沈斫:“殿下英明,此举不废一卒一马,竟能让二殿下慌乱至此。只是我听说,二殿下昨夜已经出城往南骊别院赶来,不知殿下可有良策?”
沈斫一双醉眼惺忪,满脸涨着红色,“一个沈烬,哪里配得上我的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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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又自饮三杯,自罚。
沈斫挥挥手,若非侍妾及时扶住,只怕他此刻就要摔在地上:“你们可知,我为何要选在南骊别院?”
他拿手指头戳戳地上铺着的木板,浑浊的脑袋难得清醒一瞬:“这里,易守难攻。”
南骊别院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沈斫早在路上半山腰埋了火药,倘或沈烬敢上山,定然尸骨无存。
门客好奇:“可他若是从后山……”
“……后山?”沈斫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抚掌大笑。
后山几乎是悬崖绝壁,一眼望去崎岖坎坷,连路也没有。即便有神明相助,也不可能会有人从后山徒手爬上来。
“除非我那二哥忽然长出三头六臂,不然根本不可能从后山上来。”
沈斫张扬狂妄,又笑着让侍妾斟酒,仰头一饮而尽。
……
山下雪花乱转,沈烬立在山脚,仰首往上望去,若有所思。
章樾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上拎着一个小太监,那人本是要给沈斫通风报信的,被章樾一箭射中小腿,此刻人吓得没了半条命,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汩汩鲜血蜿蜒流淌在地。
他连连往地上磕头:“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小的平日只在别院洒扫,从未……”
章樾一剑横在小太监脖颈上:“殿下问你什么答什么,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废了你的手指头。”
小太监再也不敢多言,颤抖着眼皮望着沈烬。
沈烬漫不经心:“沈斫在路上埋了火药?”
小太监点点头。
沈烬:“埋了多少?埋在何处?”
小太监疯狂摇头:“奴才不知,这些都是三殿下的心腹做的,奴才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
他连连朝沈烬叩首,本还想着说些求饶的话,一想到章樾的剑还横在自己脖颈,又讪讪咽了回去,只拼命朝沈烬磕头。
他不过只是一个洒扫奴仆,对别院的事一无所知。
沈烬拂袖,让人好生看住,莫让他上山通风报信。
山中凛冽,北风呼啸而过,飒飒树影作响。
章樾沉着脸,他们此番出京,只带了五十个精卫,如若沈斫引爆火药,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声:“明日援军或许能到,薛少将军今早已经抵达汴京,待他带兵赶来……”
依理,薛琰本该在三日前抵达,无奈柳娘子突然发病,薛琰无法,只能在路上多耽搁了两日。
“城中火药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得安宁。”
沈烬垂首转动指尖的扳指,倏地想起还在离京前匆匆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