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亮了,若是让官兵看见了……”
刀疤男摆摆手:“让他们慢一点,这破船晃得老子头晕。”
小喽啰面露惊讶,却也不敢忤逆刀疤男,急急转身去吩咐人。
二人的声音并不避讳,一字一句落在舱内明窈和徐季青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须臾,徐季青转过头,讪讪道:“今夜之事,是我对不住明姑娘在先。”
是他行事莽撞,才让两人都落入狼窝。
舱外重新点了灯,如一点渔火坠入江中。
明窈侧目轻瞥,声音压得只剩气音:“你先前说的‘受人之托’是何意?”
光影模糊,徐季青偏首,定定望了明窈许久,方收回视线。
徐季青声音淡然:“字面意思罢了。”
夜色悄无声息飘落在舱内,模糊光影落在徐季青眼底,缓缓扯出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曾听孟少昶提过明窈,也曾在孟少昶那见过明窈的画像。
狱中匆匆一面,孟少昶依旧如初见时那样清隽明朗,翩翩公子。他身上落满脏污和血迹,可那双眼睛望人时,依旧明亮澄澈。
他没求过徐季青什么,只说若是有朝一日遇见明窈,替他照拂一二。
“我从未失信过她。”身上受了刑,孟少昶说话都有些牵强。
只能强撑着扯动嘴角。
徐季青声音喑哑,落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说不出的悲凉哀恸。
“他最后挂念的,也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罢了。”
舱内长久的沉默。
渔火星星点点,在雪雾中忽明忽暗。
簪子掐入掌心,明窈偏首,许久方将嗓子的哽咽咽去。
她唇角挽起浅淡笑意:“徐大人的故人,还真是重情重义。”
徐季青猛然抬眸:“你……”
明窈垂首敛眸:“能和那样的人相识相交,定是运气顶顶好的人。”
长夜漫漫,江上渔火明灭,晦暗不明。
明窈眼中一点湿润无声落在黯淡黑夜中:“可惜我不是。”
徐季青双眼瞪得更大
,刚要说话,小船突然剧烈晃动,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小喽啰此刻却慌了神,忙忙将船往前划去。
他声音都在打颤:“大哥,官兵!是官兵追来了!”
……
江岸边。
杂草丛生,马蹄踏踏。
章樾纵身跃下马背,疾步朝前走去。
四面鸦雀无声,只余江水翻涌。
杂乱草地上横躺着一人,那人口中鼻子都出了血,肩上的利箭还留有余力,在空中振动。
男子正是先前被沈烬审问的赌狗,许是常年混迹在赌场,这人警戒心极强,又擅长逃窜。
章樾屏息凝眉,手指凑近男子鼻尖,半晌才起身往回走。
他朝沈烬拱手:“主子,人已经没气了。”
章樾皱眉往四周张望,此地离城门几十里路,荒郊野外,不见一点人烟。
“他倒是命硬,深深受了三箭,竟还能跑这么远。”
沈烬不以为意:“你以为他是命硬?”
举目望去,山林萧瑟冷清,半点人声也无。
沈烬攥紧缰绳,声音缓慢:“费尽心思把我们引到这里,总不会只有命硬一说。”
早有官兵前去山林搜寻,可除了白茫茫一片雪色,再不见有其他。
接二连三有官兵从山林深处走出,半跪在沈烬马边回话。
“回禀主子,南边无人。”
“北边无人。”
“西边无人。”
山中寂静,朔风掠耳。
章樾拱手:“主子,此地崎岖低洼,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城……”
沈烬忽的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江面上一点黑影,沉声:“那是什么?”
章樾一惊,遽然转头去看。
水天一色,雾霭蒙蒙,江水在夜色中翻涌,定睛细看,方能瞧见一点细微渔火。
章樾浑身一颤,扬手下令:“——追!”
火把点亮了山林,先前躺在地上的男子早在马蹄践踏下成为一滩烂泥。
江边围满官兵,簇簇明火照亮黑夜。
刀疤男立在船头,一言不发,片刻后方道:“把船划过去。”
小喽啰讶异:“……啊?”
刀疤男一巴掌扫过去,压低嗓子粗声粗气:“把船划过去,看好里面那女的,我自有办法。”
话落,又扬高嗓子朝江边的人喊:“大人,我们是张家的下人,我家老太爷病重,我们正急着赶回老家去。”
小船渐渐靠边,刀疤男笑得憨厚,朝江上的官兵抱拳行礼,“我家少爷这两日哭哑嗓子,不便说话,劳烦各位大人行行好。”
话落,又搀扶着徐季青走出船舱。
刀疤男手中短刃抵在徐季青后背,他声音如淬了毒:“胆敢乱说一个字,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她。”
江上漆黑,船蓬挡住了点点光影。
徐季青半边头发拢在脸上,闻言僵硬一瞬,而后点点
头,照着刀疤男所言咳嗽两声,抬起的袖子挡住大半张脸。
船上昏昏沉沉,官兵举着火把,厉声喊道:“船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