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烬面无表情,翻身跃上烈马,织金斗篷在风中翻卷,他手执神武弓,弓弦攥紧。
从官兵手中逃脱的男子早混在茫茫人海中,他自以为躲过一劫,洋洋得意。
甫一转首,男子登时僵立在原地。
火光簇拥在沈烬四周,他高坐在马背上,一双深沉黑眸睥睨,望着众生犹如在看低贱弱小的蝼蚁。
风雪横亘在两人中间,沈烬抬臂拉弓,箭矢对着的,正是自己的脑袋!
男子哑然失语,瞪大眼眸难以相信。求生意志驱使,他本能抱住脑袋,撒腿往人多地方冲去。
四下乱成一团,沈烬眼睛微眯,箭矢再一次对准了逃窜中的男子。
蓦地,一道青灰色身影从人群窜出,那人浑身脏兮兮,满是黑土尘埃。
他扑跪在地,冲着沈烬哭喊:“主子,府上出事了,明姑娘她、她……”
奴仆跑得上气不接下去,哽咽声音落在凛冽风雪中,似断弦的哀乐。
沈烬听不清他的话,只依稀闻得明窈的名字,他双眉渐拢,眨眼之际,先前的男子已经混在重重人影中,不见踪影。
沈烬面色铁青。
奴仆哭喊着:“明姑娘她……”
话犹未了,一声急促的马鸣骤然响起,沈烬策辔飞奔,四下众人作鸟散,尘土扬在奴仆脸上。
他满眼满脸都是泪水,耳边马蹄践踏,沈烬攥紧缰绳,扬长而去。
头也不回。
夜已深,四喜满脸焦灼,急促不安在原地团团转。
南院的火早早灭去,只剩零星的火光。
明窈住的暖阁早不见往日的光景,横梁掉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四面墙上烧得黑乎乎,面目全非。
冷风侵肌入骨,四喜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小声啜泣。
她本来还心怀侥幸,想着明窈兴许先一步逃出南院,可她寻遍府上每一个角落,也不见明窈的身影。
四喜一颗心渐沉,只觉明窈或许凶多吉少。
远远瞧见有人往这处跑,四喜慌不择路站直身子,是先前出府送信的奴仆。
四喜着急,拽着人叠声道:“如何了,二殿下回来了吗?他可有人让人去寻明姐姐?”
奴仆哭丧着一张脸,含糊不清道:“没、没有。”
四喜急道:“你没说明姐姐的事?”
奴仆脸上泪水纵横,抽噎着道:“说了,我都说了,可二殿下他……”
四喜万念俱灰,跌坐在地。
……
明窈不知自己睡到何时。
凄厉的冷风在耳边呼啸,她缓慢睁开沉重眼皮,入目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破庙,横梁上结满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风从破了洞的门灌入,惊起阵阵冷意。
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杂草,明窈坐在神龛前,抬首往前望去。
柴火簇在破庙中央,点点星火撑起夜色的一抹明亮。
手上还覆着浅淡的一层灰烬,明窈意识逐渐回笼。昏睡前最后落入自己眼中的是……
她遽然扬起头,左右张望。
四下杳无人声,只依稀闻得有破裂声从火堆中传来。
孟少昶留下的那把油纸伞早不见踪迹,唯有杂草风雪相陪。
倏地,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鞋履落在雪地中,并不明显。
明窈屏气凝神,注目往门口望去。
破洞的木门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借着那一方小小的洞口,隐约可见站在门外的身影。
木门“嘎吱”一声推开,尾音拉长,像是有人从后面牢牢扼住一个耄耋老人的喉咙。
那声音刺耳尖锐
,在萧寂黑夜中留下长长的一道。
门开了。
黑影逆着雪色,一步步朝明窈走近,手上撑着的油纸伞随意支在墙上。
再寻常不过的油纸伞,并非是孟少昶留下的。
火光摇曳,零星光影跃动在来人眉眼。
徐季青一身常袍,手里还拎着一包干粮,望见明窈睁开的双眸,他也只是诧异一瞬,而后面色如常:“……醒了?”
明窈皱起双眉:“怎么是你?”
她往后张望,倚着的朱红柱子彩漆剥落,露出原本的模样。
破庙静悄悄,云影横窗,倚着窗外稀薄的夜色,徐季青的影子逶迤在地。
他并未走上前,只在离明窈三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下。
大抵是先前生了重病,徐季青身影羸弱单薄,一张脸瘦脱了相。
明窈扬高声音:“徐大人这是想做什么?”
自得知徐季青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明窈时常让人盯着西院的动静,只是那日后徐季青好似又陷入沉沉昏睡中,甚少有清醒的时刻。
明窈松懈之余,又疑心徐季青是在装睡。
身上高热未退,脑子晕晕沉沉,犹如千万斤重。
明窈手心握着金簪,尖锐的簪子在掌心刻出道道伤痕,明窈强撑着保持清醒。
徐季青面色从容,伸手拨动柴火,火光跳动,明明灭灭。
他淡声道:“受人之托。”
明窈脸上的狐疑更深。
徐季青缓缓转过头,落在明窈脸上的目光平静如镜,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