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李嗣感到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那么真实——他如今正带着玉勇校尉的佩剑,赶向蝰门关以南数百里之外的南阳。
校尉,是门下督以下一级的军官,相比于能够统领一个地方所有玉勇的门下督,校尉所能指挥的也就不过五六十人。但对于前两天还是小小民兵的李嗣来说,这提拔的速度也完全称得上是飞升了。
不过在临行前,褚国顺那同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李嗣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蝰门关的典狱看上去是那种理性得不近人情的家伙,但在找人为他处理好伤口,把他送上路之后,这家伙居然露出了一副可怜他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小命是暂且保住了,还避免了色孽对妙影的进一步腐蚀——尽管妙影大人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不能把事情说個明白,总让李嗣觉得心里痒痒的。但凭他现在的身份,就是跟妙影说上一句话都成问题,更别说讲清楚那个堕落mod和终焉之时之类的事情了。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
他这么想着,拉开了马车的帘子,与光秃秃的蝰门关周边相比,这里的景色多少正常了一点,沿途能看到正在耕作的农民,还有往来于此,不知道拉着什么的驴车。
马车旁不远处,是骑着白马,面戴龙形面具的修验卿。按理来说,身上流淌着龙血的修验卿地位要远在玉勇校尉这种小军官之上,而此时坐在马车上的却是李嗣。
很显然,那位修验卿对这种倒反天罡的安排不怎么满意,但对于李嗣这妙影亲自任命的玉勇校尉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只是沉默地驾马赶路,一路上几乎没和李嗣说过话。
到了黄昏时分,李嗣和车夫丁二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坡,车夫点起篝火,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还给李嗣也掰了半块饼。
直到现在还不知姓甚名谁的修验卿远远坐在一边,她背靠半卧着的白马,仔细咀嚼着一块肉干。
“别看哩,那是龙裔大人,和咱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丁二是个面容憨厚的汉子,他拉着李嗣的肩膀,接着说道:
“人家能跟咱一起走,那是给咱面子,你要是不小心惹了她,指不定回头就上哪告个状,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李嗣又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修验卿的目光,他连忙转回头,向着丁二问道:
“不说这个,丁大哥,你知不知道南阳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从蝰门关出来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
听到这番话,丁二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他挤了挤眼角,干嚼了一口面饼,才缓缓说道:
“南阳……我这么些年,也送了不少人去南阳,但最后能回来的没几个。”
“这是为什么?”
“这个……”丁二抓了抓脸,“南阳那地方,谁去了都得遭。”
“此话怎讲?”
“你可能在长垣边上呆的久了,不知道这里边的勾当。南阳那地方多的是矿山,南皋和上阳的铁啊,全都是从那里运过去的!那里的地主老爷和当官的勾结在一起,这么些年不知道从这生意里捞了多少油水呢!”
李嗣没听明白:“这和我有啥关系?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啊。”
“诶,要不说你后生是后生呢,您这会儿也能称得上是军爷了,这些事还得是咱们这种老家伙明白。”丁二得意起来,“督师大人是督师大人,官老爷是官老爷,地主又是地主!督师大人虽然说管着卫北列省,但实际上又哪能看到每个地方的每一件事呢?”
“我看你年纪轻,估计不知道三十年前那次叛乱……卫北列省的那些地方,说得上名字的,全造反了!督师大人从长垣外杀回来,把闹事的脑袋全砍了挂在路边,这才安稳了三十年。”
“实际上啊,要不是督师大人是手上有兵,这些官老爷和地主,指不定有多放肆呢!”丁二讲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注意到修验卿已经走了过来,“我听说,南阳一片城外的小矿,一年就能挣上万两银子……”
“你说什么?”
龙形面具挡住了修验卿的脸,但仍然难掩她的好奇。她卷起袍子的下摆,席地坐下。
“老伯,你接着说。”她声音清亮,听起来颇为年轻,“我是马上要去南阳赴任的修验卿吕漪,南阳有什么事情,你仔细讲讲。”
也许是从没和龙裔们说过话,在吕漪身边,丁二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张大了嘴,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
“大……大人想听,小的肯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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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昏,南阳城远远地出现在李嗣的视野里,那城门看上去实在寒酸,其上镌刻的“南阳”二字也显得模糊不清。但一刻不停出入城门的拉货马车和商人无不说明,这座小城实际上相当繁荣。
吕漪已经先去南阳城内的官府报道了,丁二拉着李嗣,进城后一路往南,直到军营门口才勒住了马。
“小军爷,后会有期。”
丁二驾着马车走了,留下李嗣一个人懵逼地站在军营门口。好在过不了多久,军营中的哨兵就发现了他。
李嗣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