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汉宫的建筑上,映照出其庄严而肃穆的轮廓,太后大寿将至,诸侯王按例回长安祝寿,各地的奏疏挤压如山,刘启为此事一直忙到深夜,直到月色当空,才偷得空闲。
今日太子胡闹,也不知有没有伤到人,也不知,皇后有没有因此而生气。
刘启下意识想去椒房殿,只是看见天色时,犹豫着止住了脚步。
宫殿的墙壁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已经接近深夜了,此时即便是去,想来也进不去椒房殿的正门,说不定还会平白将人惊醒。
再者,若是看见他突然再次出现,皇后会作何反应?
是惊讶,还是厌烦?
总之,不会是让他愉悦的反应。
薄巧慧只会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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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和椒房殿都陷入了安静之中,今日事故波及的其余宫殿却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栗姬在宣室殿的宫人面前受了闷气,因为担心儿子只能暂时忍下,一路着急的将人送回了太子宫,可在门口却被胆大包天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陛下下令,太子不学无术,蛮横骄纵,让人失望,剥夺进入太子宫的权利,即日起太子宫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栗姬娘娘,您还是带着太子殿下回甘泉宫吧。”
守卫的御林军森严无比,栗姬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宫殿,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殿才回过神来。
太子失去的只是一座宫殿吗?
她儿子失去的,分明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待遇,属于太子的东西却不能给她的荣儿,说出去简直让人惊骇。
如今剥夺的是宫殿,之后是不是就要下旨废储了?
栗姬忍不住暗骂,刘启果真薄情寡义,狠心至此。
刘荣不过是情绪激动受了惊吓,回到宫殿不久后就醒了过来,看见母妃顿时忍不住哭诉,“母亲,刘彻害我,皇后害我——”
如果不是刘彻,他如何会被皇后为难?
如果不是皇后,他如何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受此屈辱?
被低贱的太监和宫女制服和责打,简直是奇耻大辱。
“荣儿乖,母妃会给你报仇。”
握着儿子稍显冰凉的手,栗姬另一只手尖锐的指甲陷进了手心,脸上的不甘和恨意再也藏不住。
王娡,薄巧慧。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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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栗姬记恨的王娡,此刻却没有打了胜仗的得意和放松,反而有些意外到来的惊讶和焦头烂额。
她不过在宫里小憩一会儿,她儿子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彻儿,母亲不是告诫过你,不得与太子争强好胜吗?”
听出母亲带着些责怪的语气,刘彻有些不服,“是父皇的命令,彻儿不敢推辞。”
王娡闭了闭眼,不与他争论此事,毕竟自己的儿子她还是知道的。
彻儿对太子积怨已久,如今答应在皇帝的面前和太子比箭,据说将太子比的一无是处,害得对方如今体面和名声尽失。
见母亲迟迟不说话,刘彻靠近几分,带着求和的暗示,“母亲,父皇对太子不满,但夸奖了儿臣。”
他年岁小,但不是不知事。
他生在这皇宫里,他的父亲是大汉的天子,他的夸奖和另眼相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其他的东西。
刘彻有一样很早就想要的东西。
在太子手上。
“彻儿...”
王娡叹息一声,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你父皇的心思深重难测,即便是母亲我也没看明白,你一个小孩子,又如何能看清?”
刘启下意识反驳:“可是彻儿看得清,父皇是真心的夸奖。”
王娡看着他,不以为意。
“如今是,以后呢?”
刘启身居高位多年,深沉又冷漠,好像早就不是当初稚嫩的少年了,她在宫里这般久,在刘启身边越久,越觉得不安。
有时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包括她在想什么,也都一清二楚。
王娡有一种被人看透的不安,尤其这看透她的人,还是有权能主宰她生死的君主,这份不安就像悬在头顶的剑。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因为什么而落下?
王娡焦虑极了,不免对着孩子吐露几分。
“彻儿,他是你的父皇不假,可他也是别人的父亲,还是这天下的主人。”
直到走出了母亲的寝殿,刘彻还没有回过神。
门前的石阶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穆,高耸的塔楼矗立在宫殿的四角,这座宫殿肃穆却又十分阴冷,让人打心里发寒。
他本来是因为父皇的夸赞而愉悦的,这是他许久未曾得到,为此而努力和期盼许久的东西。
可是母亲却说:“你可以敬他,可以畏惧他,甚至可以恨他,唯独不可以信他。”
是善意的教导,也是严肃的警告。
声音清晰而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还有几分暗藏的焦躁和慌张,仿佛她口中的那人是能吞噬人的深渊,而不是她的夫君,也不是他的父亲。
这样的言辞,刘彻直到多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