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缩了下脖子,浑浊的眼神里透出了一抹心虚,她往角落里挤了挤,让大舅的挡住了自己,避免完全暴露在萧泾渭的注视之下,她的心里才能稍微安稳一些。
大舅在萧泾渭的质问之下,神情出现了短暂的停滞,而后,他突然粗声粗气的说:“这事是咱家的事,跟我的当然有关系。帮理不帮亲,你做错了事,就该有个家里的长辈站出来提醒你,这有什么不对?”
“长辈?你昧心自问,这俩字,你配吗?”萧泾渭冷笑,“家里出事那年,你劝我妈认命妥协,用我爸冤死的一条命去给你的儿子换进大厂的机会时,你怎么没想想自己还是个长辈?你在背后鼓捣着,要大姨做说客,劝我妈把妹妹送人换一笔钱,还劝我妈把我扔了,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按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自己是长辈?这十几年,你与我们家断亲,连路上遇到我都要绕着走,那时候你还记得你是我长辈吗?”
大舅被问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踢了小姨一脚:“你躲什么躲,不会出来说几句吗?”
小姨讪讪:“他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人群里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响起,那些议论声像是尖锐的倒刺,朝着人背后的脊梁骨戳了过去。小姨的脸色露出了退却的神色,她尝试着再去拉扯大舅的袖子,结果大舅连问都没问,直接一把将她甩开,满是恼怒的神情。
小姨的瑟缩更深,她开始朝着人群外围挤出去,嘴里喃喃的念着:“长大了,那孩子长大了,再也不肯受气了。”
“你去哪儿?”大舅抓了她一把,手指落了空,小姨脚底抹油似的,小腿紧着倒腾,跑的更快了些。
她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我得回家做饭去,要不然孩子他爹该生气了。大哥,你管他吧,我是不想管了。”
小姨一走,大舅只觉的压力陡然增大,尤其是当萧泾渭提着斧子,慢慢的走下台阶,笔直奔向他而来的时候,大舅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我也得回家,要……要开饭了。”他慌慌张张,想要推开身后围观的那些人。
无奈太多人围过来看热闹,把小小的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大舅越是想走,便越是推不开人墙,等萧泾渭来到跟前,大舅已经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你……你想干什么?”
萧泾渭举起了斧头。
大舅发出“嗷呜”的一声怪叫,使出了全身力道,推开众人,朝着外围跑了过去。
萧泾渭眯起眼睛问:“你们也要管管我家的闲事吗?”
他的目光,重点是落在那几个一身水的邻居们身上,这么冷的天,单是站在那儿都有点瑟瑟发抖,更别提身上还是湿哒哒的。已经是这样子了,竟然还舍不得回家去,聚集在附近,看一场别人家的笑话。
既然他们喜欢看,萧泾渭也不怕被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萧泾渭便知道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不同的人遭遇到相同的事,最后的结果是不一样的。越是果决坚定,目标明确,越是有机会脱困而出,给自己拼出一条生路;而胆怯老实,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则更容易被压着欺辱,最终沦落到悲惨的境地之中去。
他父母就是公认的好人,而他在目睹了不争、不抢、不夺的本分好人最后的下场之后,便立誓绝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想到了这里,萧泾渭手里的斧头攥的更紧了些,他的眼神极凶,冷冽的从一双双意味不明的眼睛里闪过。
没有人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不过从他的态度不难得知,如果真的惹毛了他,他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
反正,在这世界上,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即使真的做了点什么,又能如何呢?
“萧泾渭,你要做什么?”一个充满怒气的熟悉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紧跟着,那个瘦的干巴巴的老头费力的逆着人群,来到了他面前。
别人都在恐惧,但他不怕。
来到萧泾渭身边,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斧子,还扬起手,气呼呼的重拍了下他的肩:“臭小子,要反了天是吧?”
萧泾渭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许老师,您来了。”
这个身高才到萧泾渭胸口的小老头是县高中的数学老师徐光友,一年半以前,他还是因为个人成分问题,被派在县林场做了七年的守林员。后来幸运的成为第一批被国家宣布平反的对象,他的返城手续也很快被送了过来,出乎意料,小老头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而选择在县高中做了老师。
大多数人眼中,萧泾渭跟小老头的缘分是在学校的两年的师生情,小老头同情心强,对萧泾渭这种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却仍是不屈服于命运的孩子尤为关心。萧泾渭能在逆势之中,顺利读完了高中,并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这与小老头的悉心教导和全力帮助是妥不开关系的。
但只有萧泾渭和徐光友心里最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八年前,那时候,小老头被剥夺了全部,下放到了林场,每天做着最累的活,活在别人最不关注的角落,孤独与绝望,饥饿又疲惫,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渐渐的心里只剩下极端的念头。就在徐光友最痛苦的时候,他无意之间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