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青木葱郁,晨光辉映,生机盎然。
长安城北十里郊外,锦旗翻飞,大军前行,烟尘扬起,人嚣马嘶。
十里亭前,人影晃动,文武恭立,辞送军帅--受皇帝之托,太子李建成携诸王及六部尚书等重臣,远出十里,郊送柴绍夫妇。
此刻,饯行之酒已经饮毕,众人执手道别,依依不舍。
太子李建成身着衮冕服,头戴远游冠,瘦削的脸上尽显凝重,看着柴绍夫妇,说道:“霍公此去延州,任重道远,举朝关注,军旅事繁,戎马倥偬,善自珍重啊!”
说罢,又转过头来,看着李三娘,说道:“父皇慈爱,恩允公主随行返程,同在营中,参谋军机之余,关照好霍公的饮食起居,我在京城等待你们的捷报!”
柴绍听闻,沉沉地点了点头;李三娘泪眼朦胧,掏绢轻拭。
“咳,不必如此伤感,”齐王李元吉站立一旁,抱臂笑道,“我看呐,那梁师都已是瓮中之鳖了,不消半年,咱们又可在京城相聚!到时,太子殿下率领咱们,还是在这十里亭前,为霍公和公主接风洗尘,共饮庆功酒!”
“是啊,陛下已发敕令,由太子殿下居中调度,老臣勉力齐协各部,不论军资抑或粮草,优先供给延州前线——天时地利人和,霍公出征,断无不胜之理啊!”尚书右仆射裴寂接过话来,笑眯眯地说道。
秦王李世民浓眉一沉,迈步上前,紧握柴绍的双手,温暖厚实,沉重有力,说道:“霍公,征伐朔方,路途遥远,战局尚有难测之变,进取之余当倍加小心,望时时传书京城,朝廷自会全力相助!”
柴绍一咬嘴唇,点头应道:“请秦王放心,下官必竭尽全力,率领三军力捣朔方,尽忠陛下,报效朝廷!”说罢,侧身瞩目,眺望前方正在开进的锐卒,顿感千钧在肩--朝廷精选五千兵马,步骑各半,归属延州,助战西北。
李世民听闻,也轻轻点头,正想对一旁的李三娘说话时,只见她从袖口处掏出一枚玉佩,湿润剔透,莹莹有光,握在手中,递到李世民面前,说道:“秦王,我的好兄弟,这是五弟智云生前留给我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此去延州,出境征战,刀光剑影,路途艰难,我就把它存放在你这儿,若他日凯旋而归,你再交还与我;若…若有意外,你便将它与我合葬一处,让我同智云也好地下相见。”
“三姐…”李世民喉头一哽,热泪盈眶,五指并拢,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玉佩,难以言语。
身旁,李建成与李元吉听闻,也低下头去,难掩悲情。
“霍公,公主殿下,大军出征,咱们静候佳音呐!”一句爽朗的话语传来,打破了片刻的忧伤。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工部尚书武士彟走上前来,弯腰揖拜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霍公北出,必如东风骤起,云涌激荡,横扫朔方!我等在京中翘首期盼,捷报早传!此外…”
武士彟站直身体,眯眯一笑,乐道:“此外,下官仰受天恩,已续弦杨氏,诚如二位金玉之言,若能得一男半女,必取名…”
“男儿为‘武雄’,雄姿英发,报效家国,”柴绍抚额笑道。
“女儿为‘武珝’,湿润坚实,光亮慧质,”李三娘接过话来,破涕为笑,看着面前的工部尚书说道。
“正是,正是!”武士彟垂手恭立,连连点头。
“武尚书,我说你是老当益壮啊!要不,本王奏请陛下,让你随行霍公,征战朔方?”齐王李元吉斜眼瞅了瞅武士彟,打趣道。
话音一落,众人大笑。
……
晨风乍起,林木飒飒,鹄鹤掠过,声声催征。
柴绍夫妇拜别诸王众臣,执绺认镫,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正准备离开十里亭时,只听到身后传来高声呼喊——“霍公,公主殿下,请留步…”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几匹快马在禁军的护卫下,急急驰来,扬起尘烟几缕。
转眼间,快马便到跟前,来人一跃而下,跪伏奏道:“霍公,公主殿下,我家主人身染重疾,未能饯行,现有书信相呈!”
柴绍定睛一看,原来是散骑常侍公孙老者的管家。
柴绍与妻子对视一眼,心中略有不安,连忙接过信来,端坐鞍上,急急拆视,只见上面写道——
“公孙老朽启拜霍国公、平阳公主:
老朽深染重疾,肺气失和,咯血不止,已卧榻逾旬,自知来日不多矣!恨不能践行前诺,恭送大军,北返延州!
行将就木之际,心中千言万语,竟不能当面陈说,抱憾之极!唯愿霍公旌旗北指,战如疾风,摧枯拉朽,荡除敌巢,一改我朝凭关自守之状,从此策马南北,纵横天下,重现文帝开皇年间之煌煌大业!
老朽福浅,无缘目睹大唐安宁盛世矣!愿霍公等精忠之臣,内辅吾皇,外扫诸贼,逐鹿中原,混一海内,他日万里升平,歌舞相闻时,老朽于地下含笑瞑目!
侧卧病榻,咳血连连,涕泪交下,残喘之间不知所云,老朽委人执笔,尽诉衷肠,望霍公勿以为念,专意北征。
诀别之际,奉上所佩折铁宝剑一柄。
此剑跟随老朽出生入死,历经百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