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孩儿已经吩咐过王文佐了,请母亲放心!”李弘赶忙道。
“罢了!”旁边的李治终于看不下去了:“阿武呀!照我看这件事情未必有幕后的主使者,你这么催逼,下头会随便找个倒霉蛋抵罪,反倒把真正的凶手放过了。你想想,夜里长安街头是有宵禁的,刺客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你那外甥会夜里出来在大街上闲逛?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那外甥时常天黑了出坊,那他也应该守在他家坊门口,我可不记得周国公的府邸搬到开化坊去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武后的注意力被老公吸引了过去:“可别说随便一个路边乞儿也能混进人群里杀了三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说你也不要催的太紧了,否则会适得其反!”李治苦笑道:“王文佐的本事你也知道的,把事情交给他你还不放心?”
“哼!你倒是替他说起好话来了!”武后冷笑了一声。
“他确实是才具出众嘛!”李治笑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用他,是不是呀!弘儿!”
“父亲说的是!”李弘应道:“孩儿也以为三郎是最好的人选,不过裴侍中也想插一把手!”
“裴居道?他?”李治笑了起来:“掌着政事堂还不够?弘儿呀!你这岳父胃口还真不小呀!”
听到父亲的嘲讽,李弘露出一丝苦笑:“其实裴侍中也是一番好心。”
“罢了!”李治打断了儿子的辩解:“按说我是不应该替王文佐说好话的,毕竟是他帮你把为父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的。但毕竟这个位置现在是你坐,这大唐也是我们李家的,有些事情为父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裴居道为何能居此位?”
“名门望族,且是孩儿的岳父!”李弘低声道。
“那王文佐呢?”李治问道。
“文武兼资,有旷世之才,且对孩儿忠心耿耿!”
“不错!”李治点了点头:“王文佐的好处你说的很对,勇于任事,而且能把事情做成,做好了!这样的人才很难得,他入政事堂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揽权,而是做事,漕运的事情若让他办成了,那就是百代之利。但人才不可专任,朝廷大权不可予一人,所以你任裴居道为侍中,这点很好。裴居道的任务就是分王文佐的权,他们两个互相看不惯,你才能坐的稳!但分权归分权,不能妨碍王文佐做正事,更不能在朝中搞出党争来,两边各自拉拢一群臣子,势同水火,不论是非,只论敌我,那样你就坐不稳了,其中的尺度,要你自己来把握,我教不了你,也没法教你!”
李弘点了点头,若是在还当太子的时候,李治的这番话他未必听得进去,但他登基为帝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孤家寡人的滋味也品尝了不少,这才渐渐明白了李治这番话的深意——权力就是平衡,只有保持了平衡,天子才能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事先自身权力的最大化。如果权力失去了平衡,那天子事事亲力亲为,结果只能是累的半死却没讨到好,智者所不为。
“那这次裴侍中说的话,哪里不合适呢?”
“这么说吧!裴居道若是扯王文佐的后腿,恶心几句,掣肘王文佐,只要不会妨碍到国之大事,你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用担心王文佐会心生怨尤,他是个明白人,而且适当的敲打敲打也不是坏事,只要你事后施恩补救便是,说到底,若非如此怎么能体现你和他的君臣之谊?但敲打也好、掣肘也罢,裴居道就是不能揽权,权力是给那些能办事的人的,说句难听的,给王文佐放权他能替你拿下吐蕃突厥新罗,修好漕运,裴居道有这个本事吗?他至多是个守成之人罢了,别的他做不了!”
“那这次武家表哥被杀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置?”李弘问道。
“查当然要查,但没必要给太大的压力!”李治道:“至于王文佐嘛!南衙十六卫在他手里,有人在街上被人刺杀了,他自然也难辞其咎,就罚他三个月的俸禄吧!”
“是,孩儿明白了!”李弘又不是傻子,立刻就领会了李治“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要诀,朝中吵了半天,最后罚俸三个月落地,王文佐自然明白天子是啥态度。至于裴居道,那就是个做恶人的,别的就拉倒吧!
送走了儿子,李治吐出一口长气,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妻子:“阿武,还在生气呀?”
“我哪里还敢生什么气!”武氏冷哼了一声:“外甥被人当街杀了,结果就罚俸三个月了事,也亏你说得出口!”
“不然你要如何?”李治问道:“把王文佐拿下治罪,换裴居道手掌权柄?别忘了,王文佐在台上,你还能在大明宫里安享晚年,要是换了裴居道当政,你只怕立刻就得滚出长安了,别忘了,裴居道的女儿可是你的儿媳,你们两个才是你死我活呢!”
听了李治这番话,武氏面上的怒气才消失了,正如李治所说的,自古以来内宫里斗的最狠的可不仅仅是皇后和贵妃们,太后和皇后之间可也不太平。说到底,皇后也好、太后也好,这两个女人背后的家族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外戚”,算是一个生态位的,争夺同一生态位的斗争才是最为残酷。裴皇后也许能容忍李治这个太上皇在大明宫混吃等死,可绝对忍不了武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