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家伙都是在撒谎!”崔弘度道:“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吐蕃人至少有五万人,早就打到松州来了!”
“他们中当然有人在撒谎!”王文佐慢条斯理的答道:“但也不会都是在撒谎,其中还是有不少真话!”
“是的,但根本无法分辨!”崔弘度道。
“这倒未必!”王文佐笑道:“只要把这些情报综合起来看看就能确定了,比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明显说的是一支军队,像这个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王文佐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相邻的黑点说道。
“都督!”伊吉连博德推门进来了,他取出那份地图:“您看,这是那些羌胡人禀告的吐蕃人出没地点!”
“好,拿过来一起参详参详!”王文佐笑道:“靺鞨、百济和倭国的郎党还需要休养三四日,然后就可以出动巡查了,打上两個胜仗,形势就大不一样了,那些羌胡人自然会站到大唐这边来的!”
——————————————————
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婆娑声,萦绕耳边。
谷地河水奔流,蜿蜒穿过河床,日光在水面粼粼波动。树下,战马轻声嘶鸣,伸蹄扒开覆满落叶的湿软地面。人们压低声音,紧张地开着玩笑。吐延芒结波不时听见长枪的碰撞和锁子甲滑动所发出的微弱声响,但即便这些声音,也显得朦胧模糊。羌人少女小心的在人群中寻找阿克敦的身影,这能让她觉得安心。
“前面还有多远?”黑齿常之问道。
“走出这个山谷,然后向西沿着河流走三里路,有一处浅滩,从那处浅滩渡河,折向东走五里路就到了!”羌人少女的声音有点轻微的颤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虬髯浓须的唐人将军总是让他不自觉的颤抖。
“很好!”黑齿常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出发前当他得知自己的向导是个女人还有点不高兴,但随着行程的持续,他的态度就改变了,吐延芒结波的眼里这片高原就好像她的掌纹一般熟悉,某条河流、谷地、森林、泥沼,她都知道应该怎么安全的通过,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和自己说话时为何总是发抖,难道她衣服穿少了?那可不太好,这鬼地方的天气太无常了,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狂风暴雨,若是这羌人小娘子病倒了岂不是麻烦了。
“来人,把我那件狐皮袄子拿来!”黑齿常之道,他从部下手中接过狐皮袄子,递给吐延芒结波:“穿上吧!这个暖和!我看你总是在发抖!”
“多谢将军!”吐延芒结波有些窘迫的低头感谢,她想说自己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但她也知道此时最好是出言感谢。
黑齿常之摆了摆手,示意羌人少女无需在意。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他心里对王文佐让自己承担第一次巡视任务十分高兴,上司的重视总是好事情,尤其像王文佐这样前途无量的上司。
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鸟鸣,那是一种高亢而尖锐的颤音,有如一只冰冷的手,划过黑齿常之的颈背。又一只鸟颤鸣应和,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这是伯劳鸟的叫声。这种猛禽在朝鲜半岛和辽东十分常见,黑齿常之对其叫声非常熟悉,但在松州,他还未曾听闻。
“有军情!”黑齿常之举起右手:“各军准备!”
看到四周的唐军展开队形,披甲上弦,吐延芒结波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颤栗通过自己的身体,战斗要开始了!那些该死的吐蕃狗,总算可以向他们复仇了!少女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刀柄,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已经渗出一抹鲜红。
周围安静下来,四下寂然之中,她可以听见阵阵马蹄声,距离虽远,却在迅速逼近,那是在前面的斥候,那个熟悉的人,他应该没事吧?
亿万年的光阴仿佛来了又去,声音越变越大,她听见更多声音,有人大声叫喊,渡河时水花飞扬。战马在打着响鼻。她看到他了……虽然只是一刹那,虽然只是透过树木的间隙,但她深知必是他无疑。即便是在这么远的距离,阿克敦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辨,他的盔甲闪烁着阳光,灰色披风随风飘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戴头盔。一瞬间后,阿克敦的身影就又消失在树林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有节奏的唿哨声。
“吐蕃人要到了,总兵力应该有三千人上下!”黑齿常之从唿哨声中准确的出斥候传递的信息,他也曾经去定林寺上过课,理论上讲他也是阿克敦、王朴他们的老师之一。他拔出佩刀,向前指了指:“弩手向前,三列横队!”
虽然是一场遭遇战,但黑齿常之选择的阵地还是很出色的。日光从唐军弩手的背后投射而来,不用担心晃了弩手们的眼睛,地面铺满厚厚落叶,背后是隆起的山脊,两侧密林遍布,脚下丘陵缓缓下降,直至河边。地势越低,矮树丛便越见稀疏。黑齿常之下令骑兵全部下马,在弓弩手的两侧列阵,丹阳藤牌手列阵于弩手之后,他本人身居高处大旗之下,面前是两具随行的“蝎子”。
斥候们的战马越过溪流,溅起漫天的水花,吐延芒结波的心不禁为之雀跃,他安然无恙,真好!她不禁低头向神灵祈祷感谢。
阿克敦勒紧缰绳,战马高声嘶鸣,他对黑齿常之高声道:“吐蕃人马上就要到了!”
“很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