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滑被砍,任何一个周三,如果你感到‘再不说恐怕会爆炸了’,都有这个国家最权威、知名、客观的两只耳朵等待你。”
他依旧望着对方,受访者潜伏在面部肌肉下的情绪依旧是他的提词器,他知道他抓住了关键的主持词,“你真的不需要吗?快爆炸的人士?上节目可比跳进酒精里安全,想一想。”
济州口音已迅速切下了财阀的92岁胰头,以及一段侵染了的血管,他宣称是奇迹,他宣称总共出血不超过100ml,手术大功告成。看来这次手术就是济州口音获得亚太医疗峰会的参与资格,如今坐在他和仙道三米外自我吹嘘的缘故。
藤真顿了顿,到底忍不住也加了一句自我吹嘘:“公平说,仙道彰,论美貌,这位上帝也不比你的白鲸逊色吧?”
一周之后,他如愿有了新男友,第三十三任。
藤真健司坐在“第三十三任男友”的车内,在对方提出分手三周后。
五年,超过那时彩子要求的三年。他有时也会感到一点讶异,经济数据全面停滞的五年,勉强地停在“三十三”上,他可是崇尚高增长的上帝。诚然,诚然,他承认也有过两三次暧昧、四五次擦边,但并无实质数据支撑涨到“三十四”。确实,全不像对方提出分手,他尚未答应的这三周里,他一举完成了过去一年的指标,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次“劈腿”,他很满意只要上帝愿意,经济总能急速复苏。
“健司,这次可以了吗?”他听见“第三十三任”第二次问他。
真生硬,真生硬的一句。他原以为以仙道的头脑和阅历,能讲出更有品位一句,可真够讽刺的,每次来到上帝的劈腿现场,对方都只有这一句,他暗自鄙夷着,一个想分手,怕分不掉,生怕“刁怪”前任去伤害他心心念念宝贝的男人,即便是仙道,还真是一开口像动物一样没品味,那么生硬,那么粗糙。
“彰,他接你电话了?接个电话你就变蠢了?”
“健司,告诉我,这次可以了吗?”为证实他的论断似的,对方依旧只有这一句。真的,无非多几个字,和“汪”,和“哞”,和“咩”又有什么区别。
“拜托‘妙语连珠’一下可以吗?彰,和我在一起时,你多聪明。”
“健司,我很急。”
“哦,真是妙语连珠!‘你很急’。要我帮你借花形家的卫生间用用吗?”
“健司,”对方叹口气,“这次可以了吗?”
“不可以,”他望向他只会说一句话的“三十三任”,“劈腿三次还不够,被分手我还是觉得丢面子,哦,我妙语连珠一下,要分手,彰,既然你主动提分手,那么你要我放手祝福,我偏要你看起来不想分手、你想死缠烂打、你在我劈腿两百次时才终于死心。”
对方紧皱眉头,手搭在方向盘上。对方居然信了,藤真知道。车仍然没开,停在他高中男友的宅院门口。
“你真的变蠢了彰。”
他也叹口气,他真失望,失望对方变得那么蠢,蠢到就像比五年前喝醉的那晚更蠢,蠢到就像五年来从来没花过一秒钟了解自己,竟以为凭他藤真健司,真会去做那种品味奉欠的事?去倒贴?去纠缠?去挑拨离间?拜托,他以为在他仙道彰面前自我证明,对他藤真健司真有那么重要?拜托,他只是逗逗他,抚弄他,怜悯他,轻笑他,他甚至没有半分恶意,上帝怎么会有恶意?
“行了,彰,这次可以了。”既然对方蠢到只听得懂这一句,上帝只好勉强说出这生硬的一句,掉价,他主持人生涯中最差的一句对答,幸而对面并没有摄影机。果然,对方只听懂了“刁怪”的前任终于给出了明确保证,他听到对方轻轻松了口气。
“谢谢,健司。”
“滚吧。”他说,尽管需要下车的是他本人,他解开几分钟前刚系好的安全带,推开副驾车门,从“三十三任”的车内走了下去,在对方将车开走、滚远时,他轻声吐出下一句,“十几年,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望见仍痴站在院门口,仍痴看着他的高中男友,十几年不是吗?那么简单,我也有。他重新向高中男友走过去,上帝决定这次多给一点奖励。上帝主动拉住对方的衣领,不久前他吩咐他系好的纽扣,一颗一颗重新被上帝解了开来,显出这男人像十几年前一样为他狂热起伏的气管、胸脯,十几年不是吗,他将对方的头颅拉过来,吮着对方的唇齿,十几年不是吗?上帝也有这样虔诚的信徒……
“爸爸我拼好了!四小时五十一分钟!”
那手舞足蹈的孩子怀抱拼图框出现在门廊口时,上帝飞快推开了虔诚信徒。
才四岁,什么也不懂,上帝望见他的信徒脸孔瞬间灰败下去:“隆人,怎么光着脚跑出来了,外面冷……就拼好了?好,让爸爸来看看,是圣彼得大教堂吗……”
藤真健司和那四岁孩子对视着,他告诉自己要深呼吸,他告诉自己,不是总统,不是将军,不是获得过诺贝尔奖的大师,他告诉自己,调整好情绪,藤真健司,一个小小的受访者,或者小小的观众,四岁,什么节目也看不懂。
他看见眼泪、鼻水从孩子脸上淌下来,他看见拼好的图从孩子手中掉下去,一千块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