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
他垂眸看着春喜,慢声问:“不是晌午才说喜欢这折扇镇纸?”
春喜头上冷汗簌簌而下,迫于男人威势,身子禁不住伏低,摇了摇头,只求情道:
“大人息怒,世子年少,许是玩累了又觉得这物品贵重,容易损坏,便还给俞相,没有旁意思。”
“是么?”俞寒洲握着血玉,问,“他可有请我过去?”
春喜摇头:“世子看着疲累,今日确实睡得少了,这会儿应是要休息了。”
“你以为,本相会信你一面之词?”
“救命东西都拿来还我,你跟我说,他是玩累了?是少年心性?”
俞寒洲面上彻底没了表情,将那黑金乌木折扇收回掌中,腰间挂着新折扇则一把扯下甩回盒子里。
“送回书房。”
丢下这句话后,男人便越过跪在一旁春喜,头也不回地运起轻功,疾步往主卧掠去。
那背影看着,却是前所未有仓促。
***
主卧中,盈盈烛火摇曳。
馥橙此时没了血玉庇护,不仅浑身发冷,深陷心绞痛折磨,连手指上骨头都一抽一抽地疼。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疼”这一种感觉。
不过他之前也疼了许久,这会儿不过是重温一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馥橙努力尝试说服自己。
只是暗示着暗示着,那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滚出眼眶,一颗接着一颗。
全是疼出来。
第一世时候,因为用了新型药有副作用,他也经常如此,不过是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倒也不觉得如何难为情。
只是整个人疼得不想动,便怔怔地坐着,像个木偶娃娃一样啪嗒啪嗒往下落泪,好半天才勉强攒了点力气,揪了帕子自己擦掉,然后继续发呆。
当然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待遇没以前好,那时候,即便是极为严肃父亲,都懂得主动给他擦眼泪,也从来不会因此而觉得他不够男子汉。
一般人疼到极致会发疯,会歇斯底里地喊叫,馥橙却从来不这样。
医生以前说,他表现更像幼童,疼到极致反而很安静,幼童是不会说话没办法表达,他是不想表达。
因为即便开口说话,除了告诉父亲母亲,自己“疼”之外,也无济于事,形容不了万分之一痛楚。
而如今也不会有母亲过来拥抱他,不会有父亲给医生施压给他打针减轻他痛苦,即便那会让他生命变得更加短暂。
馥橙安静地合了眼,气息微弱。
身上亵衣再次被冷汗浸透,粘在身上极为难受,冷意彻骨。
他却没有动,漂亮眉眼一点表情都没有,平和得像是睡着了。
他觉得这样能骗过春喜,起码别把俞寒洲叫回来。
因为要是俞寒洲来了,为了不疼到发疯,馥橙还真有可能瞬间屈服选择投入对方怀抱,那一切就都完了。
馥橙轻轻吸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拖了条帕子擦掉眼泪,当做无事发生。
他得做条坚强小被子,不就是没人帮忙擦眼泪,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生理性泪水,他流过一箩筐,再来一箩筐也不打紧。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是有习武之人。
对于练武之人而言,他们不想让你知道他们来了,那你就一定发现不了。
馥橙不过刚刚擦完第二次,正疼得双眸微合,有些失神地看着墙角朦朦胧胧落地钟时,耳畔便拂来一道灼热气息,夹带着成年男子低沉嗓音,有些亲.昵地钻进耳中,烫得他整个人晕晕。
“宁可自己躲起来受累,也不愿同本相寻求庇护?”
***
暧昧气息拂过耳畔,又不容拒绝地钻入耳中,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痒。
这阵带着暖意痒,逼得榻上少年单薄脊背止不住地轻颤,纤长手指也无力地抓住了盖着锦被,看着荏弱至极。
馥橙几乎有些迷糊了,往日澄明双眸此刻含着一层薄薄水雾,视野中一片朦朦胧胧光影迷离,甚至什么都看不清。
他疼得意识模糊,却被身旁那股温暖气息所引诱,仰起纤长脖颈瓷白而细腻,美得仿佛被迫献祭天鹅。
可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求助,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
滚烫热泪疼得又扑簌簌往下落,只是这回不再需要他自己努力拿着帕子去擦拭,相反,第一颗泪珠不过稍稍滚落下来,便落入了另一只手掌,融入了男人滚烫掌心中。
紧接着,在第二颗即将落下之际,少年朦朦胧胧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身影。
高马尾,剑眉斜飞入鬓,凌厉淡色深眸,笑时仿佛天生含情,不笑时又慑人得紧。
而这样一双眼,正牢牢地、如同盯着猎物一般将他锁住,困入网中。
可他偏生看不清对方表情。
男人倾身覆在他上方,有力手掌穿过如水乌发,牢牢握住了馥橙后颈。
下一瞬,泪珠不受控地滚出眼眶,上方俊美面容便随之迫近,干燥炽热薄唇轻轻印在馥橙微合眸上,将温热泪珠吻入口中。
如此反复。
馥橙疼得落了多少泪,男人便吻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