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着,荀昭都怀疑要是在地上开个缝他们就钻进去了。
眼前是董卓肥硕的背部,几个月不见,这位太师竟然又实打实地肥了一圈,这真是让荀昭叹为观止。荀昭站在小皇帝身侧,位置自然比底下战战兢兢的大臣们要好得多,他稍稍侧过眼睛看坐在正中央的小皇帝,苍白的手背上流转着青色的血管,其余裸露的皮肤都被包裹在天子的衮服与成串的冕旒之下,什么都看不见。
“贼子狡诈,末将等无能,被那孙坚用计瞒过……”荀昭看了看底下跪着满面羞愧的胡轸,再看看跪在他身侧安静如鸡的吕布,走起神来。按理来说吕布一个就足以和孙坚抗衡一阵,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仗打的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带过去的西凉铁骑没了大半,粮草也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但是董卓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骂了一阵的“竖子”“小人”,最后也只是给了胡轸一个降职的处罚。
等到胡轸和吕布回到红袍鹖冠的武将队列中,荀昭定了定心神,目光凝重,重点戏要来了。
董卓运了运气,浑浊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过底下的大臣,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三公之上的太傅——袁隗身上。
“袁太傅”,董卓舔了舔嘴唇,努力按捺下心底的那一丝隐秘的名为“感激尊敬”的情感,厉声道:“汝南袁氏如此,袁太傅难道是那袁绍与袁术的同谋?”
袁隗略有些慢的步伐轻轻从最左侧移到中间,他目视前方,对问他话的董卓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看着正中央端坐着的皇帝,又略略转头看向站立在皇帝身侧的荀昭,随后淡然道:“老臣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意。”
袁基握紧了手臂,明明被包裹在人群中,他却比站在大殿最前面的叔父还要紧张,身旁的官员看着他面白气虚的样子眼底浮现出一丝同情与怜悯。
“哼,袁太傅无谋反之意?”董卓难得离开那把舒适的胡椅,走到袁隗面前,“莫非那袁绍与袁术不姓袁不成?莫非他们不是出身于汝南袁氏?”
袁隗目光纹丝不动,甚至显现出一个笑容,这让一直观察着他表情变化的董卓有点意外,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只是这种失落还没有持续多久,袁隗掷地有声道:“他们二人自然都是汝南袁氏的子弟。”
他终于看向董卓,董卓对上他那双苍老却沉静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虚,仿佛他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凉州来的他被拉着同颍川的那些不认识的、高高在上的官员行礼。
“汝南袁氏对陛下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这话轻飘飘地从董卓耳边飘过,但是董卓并未听清,他满心满眼都是刚刚袁隗看他的那个眼神,一如多年之前,那种高傲地带着一丝同情与一种令人作呕的优越的眼神,偏偏他的父亲被这些人这样看上一眼,仿佛就真的满足了。
不!董卓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露出两排可以称得上森然的牙齿,高声大笑道:“袁绍为乱臣贼子,孤念你年老德高,本想网开一面,但既然汝南袁氏早有反心,孤若是不诛灭满门,岂不是人人争先效仿?”
说罢他的目光黏在袁隗脸上,但是令他有些惊奇的是,袁隗目光平静,仿佛将要被灭门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袁隗嗤笑一声:“既如此,老夫请先赴死。”
董卓不甘地离近几步,看着底下的大臣们有点竟然都开始发抖,他看向九卿那一列,一个面容俊美却面色苍白的面庞浮现在他面前。
“那就从袁太仆开始吧”,董卓恶劣地笑着,不再看陡然僵直的袁基,“所有人都去观刑,让天下百姓和那些包藏祸心的人看看,乱臣贼子——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肥胖的手搭在袁隗瘦弱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孤要让你看着汝南袁氏的贼子们人头一个个落地。”
袁隗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董卓看着他颤抖的睫毛,突然无比畅快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