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闻夏纤络对他的“死”伤心过、愤恨过,日渐释怀。
对于他来说,被遗忘,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搬离首辅府后,他住进徐探微在篱溪边的私宅。
他们夫妇的大喜之日,他没露面,只冲着城西方向,遥遥敬了杯酒。
同与冰莲有渊源,相较之下,那二人比他幸运多了。
他衷心祝福他们。
最讽刺的是,相遇之始,姚廷玉曾对阿六、大毛、二毛起过杀心。
到头来,他们居然成了除去秦大夫外最常来探望他的朋友。
尤其徐探微夫妇新婚燕尔、游历大好河山时,两条傻兮兮的探花狼巴不得黏在他身上。
阿六立心拜他为师。
姚廷玉开初坚决不同意,后耐不住孩子的软磨硬泡,也深喜对方的勤勉好学,他收下生平第一个徒儿。
筋骨断过,内外伤严重到一度置他于死地,但在秦大夫的回春妙手下,他的功力恢复了三四成。
假以时日,悉心调养,或许能复原得更好。
因身体日益康健,姚廷玉步出阴霾,不再像原来那般意志消沉。
冬临,看阿六舞剑,以剑尖挑破点点雪花,他腹中饥饿,忆及来大宣京城之前干的活儿,心血来潮跑进厨房,搭了个烤炉,寻了菜肉调料等物,兴致勃勃烤起肉串。
猪腰子、五花肉、羊肋排切成小块,还没来得及架在火上烤,已招来大毛二毛和四条半岁大的小狗。
待肉类、内脏等遇热,油星子吱吱作响,香味极其浓郁,勾得狗儿们目露馋光,口水流了一地。
浓香随风蔓延至院子内外,阿六实在抵受不了诱惑,收剑悄然挪步窥探。
只见他那玉树临风、时有颓色的师父,正唇畔含笑,指挥六条黑白双色狗儿如何排好队,如何乖乖坐好,等待分发食物。
众狗被垂涎香味折腾得几欲发疯,不停摆尾晃脑,时而呜呜乞讨,时而咧嘴微笑讨好。
阿六凝望那皮子微略焦脆的烤肉,吞咽唾沫,唯一的念头是——赶紧跟在狗狗的后头,免得亏了!
一大一小外加六犬玩着“排队买肉串”的小游戏,边吃边闹,不亦乐乎。
姚廷玉脸上渐呈阔别已久的笑意。
谈笑间,他低垂眉眼,以致于人和狗皆没注意,深邃墨眸下,掠过微不可察的落寞。
秋去冬来,冬尽春至。
衔云郡主怀抱一小婴儿回京的消息,轰动全城。
外界传言,小宝宝是她在游玩时收养的。
但夏纤络宣称,是她怀胎十月所生,请求嘉元帝允准纳入皇族。
余人私底下议论纷纭,可她素有不顾廉耻的外名,倒也无人敢当面说什么。
徐探微夫妇为此事特意来了趟篱溪宅院,问候姚廷玉近况的同时,亦旁敲侧击提及孩子。
“是个男孩儿,生来体寒,医官们竭尽全力,据说目下调养得宜,应能平安长大。”阮时意神色温和,语带宽慰。
姚廷玉长眉渐舒,松了口气,随即苦笑:“郡主无碍吧?”
“你恢复得不错,为何不亲自探视一番?”
“我没陪她走过最艰难的时日,为何要在那孩子已具皇族身份时凑热闹?她什么也不缺,我反而是个累赘,你俩千万别说我在这儿……否则……”
他顿了顿,一时间捏造不了太狠绝的话,干脆对夫妇二人投以凶狠眼神。
“否则绝交!”
阮时意与他相处久了,知他以往的张狂跋扈半真半假,莞尔:“你放心,我决不告诉她‘你在此地’,成了吧?”
姚廷玉将信将疑,又觉“徐太夫人”向来一言九鼎,没再讨论此话题。
三个与冰莲相关的“年轻人”共聚一堂,喝着小酒,吃着烤肉,愉快畅谈。
待夜幕低垂,徐赫方抱起半醉的妻,以古怪笑颜道别。
姚廷玉目送二人的马车消失在竹林尽头,强笑数声,亲手掩上大门,把世间的冷暖挡在院外。
然则,三日后,姚廷玉在烤架上摆弄食物,老仆来报,一辆马车由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护送而来,已停在门口。
姚廷玉一愣,大致猜出,徐探微夫妇终归把他给供出去了。
“那两口子太过分了!”他磨牙吮血,“老子受尽屈辱也没招出他俩的姓名身份!这、这……转头就把我给卖了!欺负我功力未复是吧!”
恼归恼,若然真是郡主找上门,他没法不予理会。
他扯下围裙,三步并作两步,抢至水缸边洗了把脸,确认仪表不至于太遭,才快步赶去大门。
果不其然,门外立着一位衣饰亮丽的美貌妇人,依然慵懒姿态,意态撩人。
怀内抱着一刚满月的男婴,犹自沉睡。
美妇睨向姚廷玉的刹那,蓦然红了眼,轻咬丹唇,嘟囔道:“你过来,抱抱孩子。”
姚廷玉如在梦中。
他没想过,堂堂郡主会公然明示这孩子是他的,更没想过,她不打、不骂、不闹腾。
曾一心拒她于千里之外,在亲目见到小婴儿白净可爱的小脸蛋时,坚定信念彻底坍塌。
活了近六十载,他在有生之年,得到和他血脉相连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