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苦守的堤坝坍塌之前,他施展轻功掠开,捡起她弃于地上的外袍,强行往她身上一裹;随后抖开绳索,连绕数圈,将她如粽子般捆起,横放在地。
“你、你再闹!把你丢回给那翟四!”他一边整理衣袍,一边警告她。
某个诡异念头闪掠而过,他狐惑问道:“难不成……你并没抗拒那事儿?”
也许他的举动令她窝火,抑或他的言语使她羞耻,她咬住下唇,狠狠瞪视他。
扭动挣扎半盏茶时分,她终究闭目睡去。
不知何故,眼角有泪。
夜静无声,青年盘膝坐在门边,借着月光,把铜钱逐一穿成串。
若不是想着好人做到底,他才懒得管这奇奇怪怪的女人。
约莫四更时分,忽听那女子“嘤”的一声。
醒了。
她先是用力挣扎,勃然大怒:“谁!谁敢绑架本郡……”
定神环顾四周,见青年站起身,她或许隐约记起了什么,讷讷地道:“少侠,劳烦你松绑……”
青年略一用劲,绳索断为数截。
女子像是被吓了一跳,霍然坐起,惊觉衣裳只是草草裹了一下,忙抬起双手拢住。
青年由此举判断,她已不受药力影响,起身把挂在椅子上的衣裳一并丢给她,自行出屋回避。
不多时,女子套上衣袍,小步奔出,左顾右盼。
青年浅笑:“茅厕在左手边,水缸旁的的就是。”
边说边递给她一盏刚点好的瓷灯。
女子垂目接过,顾不上别的情绪,快步前去解手。
天色蒙蒙亮,青年绕院一圈,从卸货处翻出一辆木板车,拍打掉灰尘,将随身包裹、钱匣子等物统统丢上去。
待女子归来,他指了指板车:“若嫌累,坐车上,我推你回去。”
“你是谁?叫什么?做什么的?”
几个时辰前热情似火,如今突然换上了一脸警惕。
青年原本没把她当回事,可对上她那双媚意未褪又隐带冷冽的眼眸,他心底腾起一股诡异感。
——这女子,颇有来头。
“我……我在湖边卖烧烤,他们都唤我‘老姚’。”
他迟疑半晌,道出在淮城生活四年用的化名,以尽可能谦恭的语气,免得显出轻狂。
灰衣上确实沾染调味料的香味,纵然烧烤时套过围裙,袍脚仍有几点溅落的油渍。
此事,他未撒谎。
女子严肃的脸瞬即笑开了:“你才多大?居然称‘老姚’!”
“不小了。”
女子视线往他身上瞄去,轻佻一笑:“嗯,的确不小。”
青年一愣,理解她言外的调戏之意,面色愈发暗沉,拱手道:“若姑娘嫌在下错管了闲事,就此告辞。”
女子踏上板车,寻了个舒适处坐下:“不是说要送我么?平安送达,定有重酬。”
青年默然不语,缓缓推车出仓库。
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小道,女子的背影随之颠簸,窈窕美好。
“谢谢你……救了我,”她缄默良久,忽而回眸一笑,小声打破僵局,“一时冒犯,还请包涵。”
她态度端正了不少,青年报以微笑,没再多言。
淮湖东北角林木清净,只有湖水拍岸的微响混合间歇响起的虫鸣。
湖上薄雾氤氲潮湿芳草香,模糊了跳跃于波澜上的月华。
冷凉秋风一吹,反倒送来暖意。
青年一生中领略过刀光剑影,独自踏遍千山万水,见过荒原大漠,也流连过烦嚣市集,却从有过一刻像此时那般,静心欣赏这宁静且神秘的夜色。
更别说有人相伴。
路看似漫长,又觉短暂。
当女子闲坐车上,与一大群满脸焦灼、浑身湿透的下属汇合时,所有人扑通跪地,个个惶恐且如临大敌。
“郡主!属下罪该万死!”
女子优雅下了简陋板车,冷冷一哂:“别忙着请罪,立即持令牌派人去淮湖北岸,将翟四扭送至官衙!此外,阿平给我捎个信儿去宜京,我得向小皇帝要个说法!”
青年方知,此行事怪诞的美艳女子,竟然是大宣的皇家郡主,封号为衔云,姓夏名纤络。
她隐去身份,来南国出游,因爱才而赠送当地名歌姬失传已久的琵琶谱子,获邀登船。
风雅乐事,良辰美景,她只带了两三名护卫;其余人冒充不相干的旅客,另雇两艘船,保持一定距离尾随在后,没想到被翟四钻了空子。
自称“老姚”的青年意欲告辞,被夏纤络拦下。
“小姚,你年轻有为,一身本事,混迹于市井未免可惜,不如从了……不如随我回大宣京城,谋份正职,一展抱负?”
青年料想对方堂堂郡主,醉后露了丑态,若不杀他灭口,估计放他在身边才会心安。
他本就计划离开淮州,以此借口,随郡主府的人马北上另觅出路,亦未尝不可。
没作过多犹豫,青年颔首应允。
夏纤络误以为他有意攀附权贵,笑而端详他:“你全名叫什么?”
“姚廷。”
他本名为“喻庭”。
夏纤络噙笑:“分明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