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凛阳徐氏,真巧……你我同宗同源。”
青年笑容笃定:“并非巧合,也不止同宗同源,你我血脉相连。”
后半句言外之音直白到了毫无遮掩的地步!
徐明礼神色大变。
假设他真有一位才华横溢、英俊无俦的儿子,在生母离世后投奔于他,虽觉伤了夫人周氏的心,但于徐家而言,不是坏事。
最大问题在于,这位后生小子,并不晓得,首辅家的小姑娘,是自家亲祖母,还妄图偷走她的心!!
如能快刀斩乱麻将这段禁忌的爱恋倒还好办,最怕……来不及劝止!
万一母亲早在与之相伴时情难自制,迷失自我,腹中孕育新生生命,那算是他的孙子孙女?还是他的弟弟妹妹?晟儿、媛儿、毛头他们是该唤婴儿为“侄子侄女”,抑或反过来当侄子侄女?
苍天……他年少时犯错,最后不光对不住那对母子,更对不住自己的亲爹!
徐明礼脑子转得极快,一呼一吸间已连百年后阮时意跟谁合葬的问题都纠结完了……
瞠目结舌半晌后,他急于确定,冲口而出:“你、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
徐赫闻言,内心如有万千野马同时奔腾。
这孩子不是已成百官之首了么?睁眼瞎说什么呢?
由此可见,阮时意母女压根儿没向徐家兄弟暗示“亲爹还在世”的消息?
细想倒也难怪,他的阮阮被欺负了大半夜,气正堵心里;至于女儿,摆明等看兄长们惊呆的模样,自然守口如瓶。
见徐明礼卸下首辅应有的威严,俊容忐忑且难堪,徐赫试着端起为人父亲的姿态,以最坦然的表情淡淡一笑。
“不,我是你爹。”
——亲爹。
徐明礼错愕了极短一瞬间,怒目瞪视他:“先生何以信口雌黄!无礼至斯,实在有失风范!”
徐赫不怒反笑,低声道:“把你娘请出来,我有话要说。”
若非直觉眼前人与徐家大有渊源,徐明礼早下令将其撵走。
“你、你胡说、胡说什么!京城无人不知,徐家太夫人已……!”
他半边身子如坠冰窟,半边身子则似烈火焚烧,额角渗汗,嗓音发颤。
某个可怖念头悄然攀爬上心间。
难不成……这人真知晓隐情?那他竟然还……!
徐赫料想长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仆役遥遥监视下,他不便多费唇舌,改口问:“玉苋呢?把她叫来也成!”
徐明礼记性极佳,尚记得此为于娴多年不用的小名,更是惊疑不定。
他迟疑片刻,未作决断,于娴正好领沉碧和小丫鬟到前厅布置,探头多看了一眼。
“您来了?”她认清来客,顿时喜形于色,“是否需要知会太……阮姑娘?”
徐赫笑而颔首:“有劳于嬷嬷。”
徐明礼见此人轻而易举把徐家的老嬷嬷收得服服贴贴,不由得信了半分。
未得结论前,与其相顾无言,不如继续看鱼。
于是,徐明礼硬生生把视线挪开,直直望向肥美锦鲤。
等待的时光太过漫长,如隐忍了半辈子。
徐赫打破沉默,莞尔而笑:“你长大了还喜欢看鱼儿?当年,你走路摇摇晃晃,最爱去你二伯那院子,成天往鱼池里丢馒头和包子,后来撑死了好几条大的,害你堂姐哭了好多天!你娘忙着照顾你们兄弟二人,是我画了两幅工笔锦鲤,落你娘的款,才勉强哄好……”
徐明礼对此事全无记忆,但确幼时曾听阮时意说笑时提过,他幼童时代闹过撑死鱼的事件。
何曾料想,身旁的青年,竟信口道出,还额外增补后续?
只听得对方续道:“那会儿,咱们三房人关系密切,相处和睦,要不是我执意离家……踏足千里江山,引发一连串事件,岂会闹得不愉快?所幸,你们四人平安无虞。”
那沉嗓中流露的浓烈内疚与无尽感叹,无分毫作伪之意。
徐明礼怔怔出神。
他隐隐觉着,或许……那句“我是你爹”,并非辱骂或玩笑。
既然母亲能死而复生、返老还嫩,那么失踪多年的父亲,有没有可能也……?
正当他陷入更巨大的震惊与惶惑时,左侧方细碎脚步声至。
桥上二人不约而同扭头,只见阮时意由丫鬟簇拥,莲步依依穿行于前院。
体态悠闲,容光潋滟,丰神绰约,娇媚时生。
她温然眼光端量徐赫去掉胡子的容颜,檀唇漾起一丝浅笑。
而徐赫数日不见妻子,思念浓得化不开。
捕获她眉宇间漫溢的欣悦,他情不自禁喜笑颜开。
那甜滋滋的灿烂笑颜堪比花儿,于晴空日影下酿出蜜意,甜得齁人。
阮时意瞋瞪他一眼,以谦逊客套的口吻道:“先生,请往偏厅落座用茶。”
紧接着,她悄声对于娴补了句:“立即派人叫明裕、明初来一趟。”
顺阮时意的引领,徐赫初次踏入首辅府邸。
内里一景一物均精心建造,无论是疏凿池沼湖泉,或是筑亭榭堂庑,以江南意韵为重,典雅清静,于京城达官贵人的宅院中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