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休离开宴会,沿着那条灯火通明的长巷向前走,北宫秋花开得正盛,琉璃瓦砖上延伸出葳蕤生香的桂树枝。
永安侯府的马车侯在北宫外,随从掀起车帘,她正要弯腰进去,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木履落地的‘哒哒’声。
顾休休动作顿了下,看到桂树下立着的太子殿下。一阵风吹过,绿叶悉悉索索响着,卷起浅白色的桂花向下飘落,他站住脚步,在万千灯火中,身影孤独寂寥,抬手接住了散落的桂花瓣。
她似乎闻到了风吹来的桂花香,馥郁芬芳,又很快淡去。
“女郎?”随从见她失神,唤了一声。
“等我片刻。”顾休休让随从放下车帘,探过去的身子又收了回来,立在马车旁,似是在等待什么。
她想,太子身边没带侍从,或许是有话想问她。
她等了许久,看着他从银桂树下离开,朝她的方向走来。
元容似乎看到了她,苍白的面容上勾着浅浅的笑意,薄唇没什么血色,乌发随意散落着,在灯火朦胧的勾勒下,竟是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月光洒在脚下,银白如霜,仿佛为他足下铺出一条小路。木履落地的声音,犹如高山流水的音韵,敲击在她心口,一下又一下。
顾休休想起了席榻旁贵女说的话。
容郎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像是天人谪仙。
人人都道她生得美,而她家中兄姐弟妹也皆是翘楚者,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长大,她早已审美疲劳。
可面对太子殿下时,虽不至于发痴,却还是会有转瞬间的怔神,忍不住心底赞上一句美人如斯。
顾休休见他走近,小嘴微张,将想说的话在心里构思了一遍,许是有些紧张,双手藏在衣袖下揉搓着,只等他停在她面前。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一定不会差。
她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像是习练了千百遍,犹如盛放的杏花,娇柔又不失优雅。
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北魏第一美人的回眸一笑。
然而元容走到她身边,却没有停下,低低咳了两声,便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只给她留下一道悠然离开的背影。
“……”顾休休看着他越走越远的孤影,笑容僵住,神情有些错愕:“走……走了?”
太子就这么走了?
他都不好奇她为什么当众表白吗?
她方才将他当做挡箭牌,他明明瞧出来了,难道就不想要个解释?
“女郎在说谁?”
面对随从不解的眼神,顾休休吸了口气,腮帮子鼓起,而后重重呼了出去。
“没什么,走罢。”
不理她就不理她,还能少块肉不成。
说是这样说,她坐上马车后,脑海中仍不断回放着自己对着他笑,可他却视而不见,擦肩而过的画面。
方才她定是将‘自作多情’四个大字刻在了脸上,他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
顾休休越想越尬,一直到马车停稳在永安侯府外,她才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稳稳跃下,站在门前巨大的石狮子旁,对着随从叮嘱:“夜宴上发生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今日她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脑子又乱又乏。虽然随从不将宴会上赐婚的事情说出去,明日她拒婚四皇子,表白太子的事情也会传遍洛阳。
但即便如此,就算明早上会被问罪,她还是希望今晚上消停点,能睡个安稳觉。
永安侯府是七进的四合院,乃顾家本宅,奢华气派。顾休休一进门,婢女朱玉早已侯在一旁,朱玉走到她右侧:“女郎,家主携夫人画舫游船未归,命小厨房给您留了晚膳。”
“不吃了。”她疲乏得很,没有胃口,只想倒头大睡一觉。
“净房备好了热汤水,奴伺候您沐浴。”朱玉一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迟疑一下:“方才,支系二房的女郎来玉轩找您。”
顾休休挑眉:“来人是顾佳茴?”
“正是。”
永安侯府占地面积五万平,曾有个侍卫爱上了后厨烧火的婢女,两人一拍即合,但最后因为熬不住异地恋分开了。
顾佳茴住的地方叫明庭,离她所居的玉轩一南一北,若是步行而来,大概要小半个时辰。
深更半夜,顾佳茴明知道她去北宫参加中秋夜宴了,来玉轩找她做什么?
顾休休想起那串琉璃火珠,心里禁不住膈应,蹙了蹙眉:“她走了吗?”
“走一阵了。”
“今晚上谁也不见。”她舒了口气,让随从将琉璃火珠交给朱玉,吩咐道:“去把手珠还给顾佳茴。另外,你去查一查,一个月前顾佳茴或她身边的仆人,有没有跟玉轩的人接触过。”
朱玉从小跟在顾休休身旁伺候,只愣了一下,便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女郎怀疑……”
中秋夜宴前一个月,顾休休突染恶疾,是这琉璃火珠治好了她的病。
她从未怀疑过顾佳茴,可如今巧合这么多,她不得不从头查一查了。
见她颔首,朱玉看了一眼琉璃火珠,皱着眉,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女郎安心,奴这就让人去查。”
顾休休简单沐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