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匙近在唇边,夏时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她向后仰了仰,从岁音手里接过瓷碗,“我自己来。”
热汤鲜美,由灵草灵药炖煮而成,确实有暖身的效果。
夏时就着碗沿三两口喝完,脸色陡然好转,简直立竿见影。
岁音在旁边看着满意地笑了。
“还真有用。”
她将汤碗收好,又提着食盒下楼。
夏时坐在床上思绪万千,乱成一团线球,摸不着头也顺不着尾。
一会儿难道真要睡一张床上?
她转头看了眼窗户,窗外月明星稀,心想对面那屋顶也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门又被推开,岁音抱着两床被子进来,怀里还鼓鼓囊囊塞了什么东西。
夏时疑惑:“……这是?”
“打地铺啊。”说着岁音就把一床被子铺在床边的空地,从怀里掏出枕头抬头冲她一笑:“我睡觉不老实,怕压着你。”
“……”
夏时被这一笑晃了神,只觉得对方这么真诚,她却胡思乱想猜东猜西。
熄了灯,房间陷入寂静,两人都没什么困意,夏时还能听到岁音不怎么平稳的呼吸。
她翻了翻身面朝床外,透过渗透进来的星点微光,隐约能看到地面上鼓起的人形。
少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睡姿十分规矩,没有半分她口中的不老实。
所以刚刚那些话,是骗自己的?
“还不睡吗?”黑暗中的人偏了头和她对视。
“我……”夏时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自记事起身边只有砚姨,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熟悉,想要靠近的人,砚姨曾说我忘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忘了什么,人?还是物?”
“夏时,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岁音的声音很轻,落在夏时耳边却如雷震鼓。
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动着,又在某个瞬间陡然加快。
她想起玲珑阁内的幻阵,在幻阵中那时她还未渡雷劫,身边常跟着一个人,也喜欢黏着她,最后却拿着无情剑将她一剑穿心。
若不是幻境,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也不会知道当年渡劫地有异。
她的记忆被人抹除过。
而此刻岁音这番话更是令夏时如坠冰窟。
幻境不会放无关的人进去,她进入不过一炷香岁音便跟着进去。
在她丢失的记忆里,那个常伴身侧最后又背叛的人是她吗?
夏时不敢再想下去,她掐着掌心紧咬着牙关,翻了个身面朝里。
岁音没得到答复,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便以为是夏时身体出了什么事,连忙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来到床边,刚伸出手要去触碰床上的人,眼前突然一闪寒光。
是极凌厉的剑气,没有半分留手。
耳边一缕碎发飘落,脸颊传来刺痛。
剑气若再偏些,她就死了。
————
三清界,问天峰。
夏时拼了命用传送法阵将自己送了回来,还好临走前在房间内设下了法阵,不至于这一下将她灵力耗尽。
眉间雪霜渐生,浑身泛起冷意。
峰上风雪呼啸,寒风穿过骨缝冻结经脉。
夏时伏在地上,浑身软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她额头抵着地面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于梦中又瞧见了那个幻境中没脸的女人,她们席地而坐肩膀相抵,说话时总有轻笑,相处十分愉快。
她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两人经历生死,最后的落点是在暗域,夏无为设下结界以迎雷劫,女人为她护法在四周布下法阵。
四百年来不再持剑,夏时却对法阵之术修出了些苗头,一眼便能看出梦中的自己周围的法阵分明不是守护法阵,而是一种十分强横霸道的传换阵,此法阵形成之时,阵中所有人和物都会被传送至指定位置,且无法中断。
她赫然抬头,梦中人也似有所感落下最后一笔,慢慢转过头来。
五官初现,眉眼锋锐,鼻梁直挺,唇如刀削,是极有攻击性的长相,不笑时像是一柄满身锋芒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
梦中人的脸清晰起来,夏时却猛然惊醒,喉间一甜偏头吐了口血。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药苦味,她转了转眼睛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是在秋林。
三清界虽以剑道起家,但宗门内也有他修弟子,医修便是门内除剑修外最多的弟子,秋林一峰供医修弟子所用。
夏时只觉得浑身胀疼,将淤血吐尽又躺了回去,直直地看着上方悬挂的各种草药出神。
刚刚那个梦,确实令人心悸。
梦中那人的脸分明就是岁音,可那样阴翳狠毒的表情又让她凭空觉得有些割裂。
“才刚醒就要劳神,再晕过去我怎么向掌门交代啊。”
女人嗓音温润,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无奈地走过来,看到床边那一滩血时神色又轻松了许多。
“吐出来了就好,不然还要睡上几日,来,把药喝了。”
她走过来将夏时扶起来,然后把药碗递过去。
夏时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