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
难道蒋老骗了她,这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成。
崔町知道这件事之后,沉默半晌,只让她自己收好,开始反省自己给闻青轻的零花钱是否太少了,连太子殿下都看不过去,于是给她的零花钱翻了一番。
闻青轻刚把金叶子数完,崔町就来找她,说去山门送崔二爷与夫人返回荆州。
前几日,自崔二爷下定决心,让崔翎衣与章世俞和离,前山罕见地平静了几日。可惜章家并不情愿,常常往山上送信。
崔二爷与夫人今日启程回荆州,崔翎衣还在养身体,没有与他们同往。
黄昏时候,山门前,白雪飘飞。
“要好好听你长兄的话才是,将养身体,早些回家,”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抚摸她的眼睛,“小九娘,以后可不能流这么多眼泪了。”
崔翎衣对她弯了弯眉眼:“听阿娘的。”
闻青轻想阿娘了,她知道跟阿娘分开总是很难过的,闻青轻摸摸眼睛,蹭蹭崔町的衣裳,张开手:“抱。”
崔町抱她起来。
一家子说了会儿话,崔二爷与夫人启程下山,车马远去,留下阵阵扬尘。
几人走进山门时,闻青轻已经睡着了,她睡觉时从来很乖,小手环住崔町的脖颈,呼吸均匀,又卷又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只手里还捏着一片金叶子。
崔町去抽,她攥得很紧,还抽不出来,小姑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他肩颈上蹭蹭:“给小姑姑的。”
崔町语气温和,笑着点头:“嗯,给小姑姑。”
闻青轻这才松手。
崔町把金叶子递给崔翎衣:“轻轻怕你难过,特意嘱咐我把这个给你。”
崔翎衣怔了一怔,莞尔笑了起来。
她近日难得松快些,带着闻青轻给她的金叶子回了小院,让春芜妥善保管好。
崔翎衣在铜镜前坐下,拆下髻上钗环,镜中的美人生得温婉柔和,一双杏眼中水光盈盈,含星带月,长发披散而下,垂至腰际。
春芜拿着木梳,耐心仔细地给她梳头。
“六郎下扬州了。”春芜闲谈中提起。
崔翎衣错愕一瞬,低下眼帘,说:“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正是呢,”春芜松了口气,笑说,“六郎白日送来一副请帖,请九娘去游湖,想要亲自赔罪,九娘既如此想,我这就去将请帖烧了。”
崔翎衣沉默片刻。
“爹娘帮我和离,已然操碎了心,我现下事事都该谨慎些,找人退回去吧,”崔翎衣出神良久,叹了口气,“让送信的给我带句话,就说我与六郎已无情谊,他另有心上人,我不好强人所难,愿他们得成良缘,一生完满,若能请他写下和离书,则再好不过。”
春芜应是。
“九娘——”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崔翎衣回头望去。
只见齐妈妈推门而进。她捂住胸口,扶住墙将气喘匀了才开口,“九娘,姑爷下扬州前,将那个外室沉井了。”
崔翎衣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
“姑爷将那个外室沉井了,”齐妈妈在崔翎衣身侧坐下,“他还有些识相,也算还了九娘这些日子流的眼泪了。”
“姑爷也真是的,早该这样的,那个外室何其卑贱,姑爷再喜欢,也只是个物件儿啊,怎么能跟我们九娘相提并论呢,让九娘为她烦忧更是大不应该。”
“沉井……为什么。”崔翎衣喃喃。
“咱们说和离,他们便怕了。”齐妈妈解气道。
“……”
她懵住,恍惚间,想起初见筠娘的情景。
彼时正是盛夏的夜晚,天气清凉,空中时有萤虫飞舞。
她在小院里歇凉,她拿着一把圆扇,站在小桥上看桥下泠泠的水光。
端正好看的青年牵着筠娘的手出现在门口。
章世俞让筠娘给她跪下,笑着说:“这是老太师的小孙女儿,崔使君的女儿,清河崔氏的小九娘,也是我的正室娘子,你不要害怕,九娘性情温柔可爱,定会同意你进门的。”
筠娘出身卑贱,不曾见过什么高贵的士族,她一时慌乱,行礼都行得磕磕巴巴,跪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给她磕了个头。
“阿筠见过崔娘子。”她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崔翎衣并没有回应她,转头和章世俞吵了一架。
她当时对筠娘的想法是什么呢。
崔翎衣认真想了想,记起来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但她没有骂出来。这倒不是因为怜悯,只是因为士族的生来高贵,因而不屑与筠娘多说一句话。
现在想想,筠娘能让章世俞喜欢,长相应当不差。
奇怪,她曾经这样地厌恶这个外室,却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可当她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黧黑顺滑的长发,盈盈带水的眼睛,这样精致、美丽、柔弱,恍如盆栽中精心灌溉却不堪一折的鲜花。
崔翎衣分明又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