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轻小步小步挪过去,在江醒身侧坐下,非常乖巧,非常安分,她悄悄觑江醒的脸色,江醒微微垂首,目光投过来,闻青轻又连忙扭头去看宋书。
做完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自己都觉得没有出息,肩膀塌下来,留给江醒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
“你刚做贼回来?” 江醒拨拨她的头发,散散笑了一下。
“我才不会。”闻青轻声音闷闷的。
闻青轻听见他笑了,又悄悄回头望了一眼。
少年端着药碗,唇角微弯,眼中流出些许浅淡的笑。
闻青轻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地,他笑了耶!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管他呢!
“我给殿下带了礼物。”闻青轻立刻讨好。
她跪坐在枕席上,非常自在地把草药拿出来拆开,一边拆一边咕哝:“这个泡茶喝,这个干嚼,唔……”
“带药来做什么。”江醒不是很想要她带的东西,把草药往闻青轻那儿推推。
“甜的呀,”闻青轻把一堆干草分出来,递给宋书,说了句加红枣泡茶,然后就乖乖等着蹭太子殿下甜甜的甘草茶,“喝过苦的就要喝甜的,这是甘草。”
“……”
江醒一怔。
“哪儿来的道理,”他平静道,“我不用这些。”
闻青轻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醒语气很淡,捏着瓷勺搅了搅药汁。
少年的目光落在冷清的院落里。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宫中时,成日成日地喝苦药,旬月的药渣都能堆成小山,宫中并不如现在自由,倒一点都会被陛下知道,然后遭到训斥。
有一段时间,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苦了,找医署开了些甘草,陛下得知后深夜前来,很平静地看他,语气也平静,“原来吾的太子连药汁这点苦都不堪忍受,不若找你小妹要几颗糖丸蜜饯来吃。”
他那年六岁。
算来,已经许多年过去了。
江醒出神片刻,目光落在黑褐色的药汁上,药汁还温热,蒸气在他眼前氤氲。
他走神时,宋书已经把甘草茶泡好端上来了。
闻青轻捧着一小杯甘草茶,眼睛弯弯,先吃掉茶里的红枣,腮帮子鼓鼓的,小仓鼠一样。
“你这个年纪,是该吃点甜的。”江醒低下目光,摸摸闻青轻的脑袋。
“我给殿下倒了,”闻青轻顿时警醒,把茶杯往江醒那侧推推,脆生生保证,“一点点甜,不会腻的。”
“我不喝这个。”药汁的热气晕上眼睫,江醒又抿了一口药。
想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当时年幼,遇到一点小事都会记很久,实在很不应该。
“……”
闻青轻不喝茶了,眼睛睁圆很不开心地看着他,嘴皮子上下碰了碰,斟酌字句,欲言又止,不知道想说什么。就在江醒以为她想继续劝他喝甘草茶,或者为自己的辛勤劳动没有获得回报而表达不满时。
“殿下,”闻青轻终于开口,语气痛苦,“三百文啊!”
江醒:“……”
他搭在药碗上的指节微微抖了抖,药汁洒出来一点,流到手指上。
江醒动作平静地从宋书手中接过帛布,将手指擦干净,端起闻青轻的三百文喝了一口。
闻青轻才终于开心起来,蹭过来问:“是不是还不错。”
“嗯。”江醒低垂眼睑。
闻青轻得到肯定,眼睛亮闪闪的,声音又轻又软:“我喜欢的当然都很好啦!”
江醒又笑了一会儿。
她开心时总是很喜欢说话,江醒听她说着,喝一会儿药汁,又喝一会儿甘草茶。
一次端起药碗时,发现碗里的苦药已经空了,江醒恍惚了一下,心想喝药或许并不如他想的这样痛苦。
渐渐的,天上飘起小雪。
闻青轻半阖上眼睛,趴在案上轻轻拉拉江醒的衣裳,声音小小的:“殿下,我困了。”
江醒让宋书送她回去。
“把这些都收起来,”江醒起身理理衣裳,站在门口回望廊下的桌案,说,“院里金叶子还有多少,都拿给她。”
三百文,扔到水里都没什么水花。
宋书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犹豫:“只恐闻姑娘不肯接受,总得有个由头。”
这不是什么大事,江醒漫不经心推门进去:“就说谢谢她的药。”
——
闻青轻回到前山没一会儿,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宋书抱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匣站在门口,笑盈盈的:“姑娘,这是殿下给您的,说是谢谢姑娘的药,姑娘千万收下。”
闻青轻抱着匣子,刚想谢谢宋书谢谢殿下,宋书就找了理由离开。
她望了望宋书的背影,好奇地打开木匣,心跳停了一拍。
一整个木匣的金叶子,金灿灿,亮闪闪,整整齐齐躺在匣子里。闻青轻下意识拿起一个咬了一下。
叶片上,出现一个小小牙印。
——真的金子!
许春惊偶然路过,也被惊了一下,说:“你给他买的人参吗。”
“就、就是甘草呀。”闻青轻抱住木匣,呆呆在原地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