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正堂吃饭吧。”
崔翎衣松了一口气,仆役来搀扶她,她不再拒绝,对着崔町拜了一拜。
崔翎衣梳洗时,春芜已率先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将崔翎衣离家出走的缘由详尽告知崔町。
崔翎衣的夫婿,也就是章家六郎,在崔翎衣嫁给她的第九个月,领进门一个外室,外室带来一个一岁大的孩子,是跟章六生的。
因为这个外室,崔翎衣和章六闹得很不愉快,一次吵架中,章六气急暴起,甩了她一巴掌,崔翎衣额头磕到桌角,血流如注,她昏迷三天,醒来后立刻回了娘家。
“他说筠娘温柔知意,说他与筠娘两情相悦,非她不可,要九娘成全。可是……可是他难道忘了吗,是他来求娶的我们姑娘,求娶时海誓山盟、情谊款款,把九娘骗得团团转,现在倒将真心令付她人了,早知自己会变心,当初又何必巴巴来求。”
春芜说着,要落下泪来。
崔町问:“然后呢,她回了家,如何又要离家出走,说简单些。”
“章世俞备下厚礼,屡次三番来崔府赔罪,想要带九娘回章府,二爷和夫人不愿将事情闹大,又被章世俞温俭诚恳的假面欺骗,以为他真心悔过,都叫九娘回去,九娘不从,就跑出来了。”
春芜说完,细心观察崔町的脸色,急急解释:“非是我们姑娘任性,实在是不堪忍受了……”
“我知道,”崔町又叹了口气,觉得难办,抬眼看见崔翎衣梳洗好出来,“春芜,你也累了,一道去吃点东西吧。”
崔町和崔翎衣、春芜一道回正堂,和几人介绍了崔翎衣的身份,带她拜过江醒,之后遣人再搬来一张食案,取来吃食,崔翎衣温顺坐下,安静吃饭不曾抬头,如同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闻青轻悄悄望她。
“小姑姑看起来不高兴,”闻青轻趴在案上,“怎么办。”
不高兴就不高兴了,有什么要紧的。
江醒的目光淡淡扫过崔翎衣,微微垂眼:“你可以去陪陪她。”
闻青轻眼睛睁得大大的,语气无措:“我不会安慰人呀,我、我待会儿说什么。”
江醒轻笑一声,温和的语气听不出是真心夸奖还是另有深意:“你随便说就是了,你总是很会说话的。”
“……”闻青轻听着高兴,耳朵热热的,她捏捏自己的耳朵,把江醒剥好她没有吃完的橘子都端上,小跑着出现在崔翎衣身边,脆脆喊,“小姑姑。”
崔町注意到她的动作,默不作声看过来。
崔翎衣是很温柔的长相,眉黛青颦,弱柳扶风。她注意到闻青轻,神色错愕,语气柔和:“轻轻。”
闻青轻把橘子都推到崔翎衣面前。
崔翎衣笑得浅淡,眼睛像蒙了一层湿朦朦的水汽,流出郁悒的情绪。
闻青轻扶着案沿坐下,觉得难办,小姑姑怎么比太子殿下还要不开心,太子殿下已然很难哄了呀。
她贴在案上丧丧地看她,眼睫轻扫了扫,从浆糊脑袋里翻出一条思路,睁着眼睛开始胡说八道:“小姑姑,你可以捏一捏我。”
崔翎衣愣住:“什么。”
闻青轻捏捏自己的脸:“这样。”
师兄每次捏她,都很开心的。虽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是管他呢!
管他呢!
闻青轻豁然开朗。
“你、你……”崔翎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一时间,刚刚在想什么都忘了。
这时,小姑娘软软握住她的手,放在她小小的洁白的脸颊上,她的瞳仁黑如点漆,像有什么引人入胜的仙术一样,崔翎衣恍惚一瞬,情不自禁捏捏她的脸,眼睛稍弯,无奈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闻青轻含糊应了一声,捏捏袖子。
江醒收回目光。
崔町亦松了口气。
崔翎衣和春芜就这样在青要山住下了。
——
日暮时分,江醒与宋书告辞离开。
江醒独自撑一把伞,宋书提灯走在前面。
“殿下应与闻姑娘好好亲近亲近才是,姑娘说您难亲近。”宋书想起刚刚宴上,江醒拒绝闻青轻剥的橘子,谨慎开口。
江醒不满意道:“如何难了。”
“闻姑娘说的。”宋书说。
“那你去问问她什么才是亲近。”江醒语气清冷,垂眸折了折袖子。
小没良心的。
宋书次日就亲自去问了。
彼时,闻青轻在和她的小猫玩耍,认真想了想,说:“要像师父那样,会给我扎头发,哄我睡觉……”
宋书回去转告江醒。
白梅横斜,日光清凉,江醒刚刚练完剑,剑柄一收,散散挽了个剑花,听见宋书的话,瞥了宋书一眼,心想这种话都敢跟他说,宋书真是疯了。
江醒推门进去,十分干脆地丢下一句话:“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