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杳杳,“所以他才能追上星垂,然后将他杀死。只是这里没有尸体,或许是他将星垂的头割下来,回去复命了。”
杳杳看着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一般的楚月灰,心头发冷,口中全是腥甜的气息。
刚刚经过极寒的一夜,她一下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自欺欺人地想,没有找到尸体,就或许星垂还没有死……
“对不起。”片刻之后,杳杳开口,她发觉自己的眼睛很干涩,流不出泪。
比起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嘶声尖叫,大哭不已的傅灵佼,杳杳显得冷淡而寡情。
“对不起。”
见楚月灰不说话,杳杳又重复了一句。
风疏痕在一旁,忽然闭上了眼。他知道楚月灰的感觉一定没有错,精通五行术者,对死生的气息都格外敏感,她一定是感知到了雪下血,所以才会走过去,拨开这一切,让他们看个清楚。
“我不该帮你们,”楚月灰忽然说,她就这么死死地看着杳杳,眼中毫无预警地落下了一颗泪,“我应该直接带走林星垂,就在正法峰崩塌的那个晚上。他疼你宠你,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这其中应该也包括‘保护好傅灵佼’吧,对不对,杳杳?我们四境的救世主,大善人,活菩萨。”
少女讥诮地看着杳杳,尖锐的弦月扎破了她的掌心,血珠不断渗出,疼痛清晰而分明,让她醒了。
杳杳说不出话。
“死了也好,”见她不语,楚月灰道,“我也懒得再装了。”
“月灰,”风疏痕见她眉眼凌然,隐隐透着杀意,不愿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于是道,“此事追根溯源——”
“那是你们的事情!”楚月灰忽然拔高了声音,扭头看向风疏痕,“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林星垂有什么关系?”她伸出手指向杳杳,“如果不是你们,春方远会死吗?江啼会死吗?林星垂会死吗?”
她咬牙切齿地厉声道:“这个根,这个源,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傅灵佼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月灰,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永远是安静而温柔的,好像天大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都不算是问题一样。楚月灰永远亲切、永远和蔼,无论何时,她永远在笑。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好意,那些热血相照、赤诚真挚,全部转为了荆棘利刃,楚月灰人如其名,像是月亮灼烧过后,仅剩的灰烬。
“月灰……我们、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吵架,”少女结结巴巴地说,她有些畏惧地看着对方,尝试着,想要让那个娴静的姑娘回来,“我们一起去找昆仑报仇,好不好?”
“不,”楚月灰却冷然道,“那是你们的事情。”
她神色冰冷,目光逡巡了一圈,发觉这里没有任何林星垂的气息了,而他唯一的佩剑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概是修齐见财起意,拿走了吧。想到这里,她讥讽地牵了牵唇角,毫无留恋,转身打算离开。
“月灰,”杳杳开口,让她的脚步一顿,“我们已经进了北境,如果再出去,外面千军万马,四境都是你的敌人。”
“有什么关系呢?”楚月灰反问,“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见到林星垂的?”
杳杳一怔。
“我五岁那年,家在昆仑山下,遭遇妖兽袭击。风长老带着桃峰弟子下山平乱,林星垂就是其中一个,”提起往事,楚月灰的眼中出现了几分柔和的颜色,“他剑法不精,人也只比我大两三岁,短手短脚,怕得不行,但是一直站在我身前,安慰我,保护我,还告诉我如果怕了,就去修道,当一个厉害的人。”
她回头看着杳杳:“所以千军万马,四境修士,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道:“自我家人死去那日起,四境就只剩林星垂,他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你时听了他的话,所以等到修炼有所成,才来昆仑?”杳杳忽然理清了,为什么楚月灰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帮他们,为什么之后她一直格外关注林星垂,为什么她天资聪颖,还能运气极佳地被秦暮挑选为弟子。
这些都是这个机敏又睿智的少女,亲手为自己逐一安排的。
为的就是让幼年时的一句诺言,得偿所愿。
然而楚月灰并未理会杳杳的最后一句话,她只是头也不回地,一腔孤勇地径直离去。
雪地中,她拖出了细密的脚印,像是留下最后的痕迹。
“杳杳,”楚月灰的声音自风里飘来,“下次再见,林星垂的债,我会向你来讨。”
……
昆仑山上。
修齐奉命归来,带回了一把佩剑和一颗人头。
“秦暮师弟,竟然死了?!”黎稚拍案而起,满面都是震惊和错愕,“是谁杀了他?风疏痕?还是杳杳?!”
修齐道:“应该是……正法长老。”
“都到了这个时候,便无需喊他长老了,”陆时宜对自己这位师弟的死毫不在意,他把玩着林星垂的那柄剑,云淡风轻地说,“昆仑已无正法峰,以后世间,都无正法峰。”
“是。”修齐连忙颔首。
“掌门,秦师弟死了,我们——”
陆时宜将那把剑放到桌上:“可是风疏痕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