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张合照,
想起周文才明明笨得像个榆木脑袋,却又费尽心思哄情绪波动的自己开心的那一个个下雨的夜晚,想起他一去不返的那个雨水滴滴答答像是泪流的夜晚。
陈秀兰还是擦干了泪,给还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晓的儿子取小名为“小苹”。
是平安夜出生的“苹”,是平平安安的“苹”,也是第一次约会他眼神恍惚,耳朵红成苹果,用冻红的手递出的那袋酸不溜秋的青苹果的“苹”。
杏杏和小苹,是住在楼上楼下的邻居。
周霁年叫宋杳只需要叫杏杏,可宋杳唤周霁年却需要在“小苹”后面再跟上一个“哥哥”。
宋杳的小脑瓜搞不懂,为什么周霁年出生在95年的圣诞节前夜,她出生在96年的情人节前夕,明明不过差了不到两个月,却是隔了一个冬春,轻而易举地让周霁年从小伴着“小苹,你要看好妹妹”这句话长大;而她也听“杏杏,叫哥哥”这声招呼听到耳朵长茧。
于是每次迫不得已喊出一句“小苹哥哥”,宋杳还会在心底偷偷补上毫无意义只为泄气的一句“坏苹果”!
宋杳说话早,识字也早,不过几岁就会冲人自来熟地叭叭唠个不停。
宋清平和张虹小两口被女儿小小几岁边浮现的语言和文字天赋烦得不行,两个人都还二十几岁,还处于蜜里调油的热恋期,好不容易结束工作下班想腻歪一下就被宋杳小朋友一些“天真烂漫”的语句给尴尬打断。
怎么办呢?
小两口在夜里宋杳咿咿呀呀含糊不清讲着自己乱编的故事不肯睡觉的时候郁闷地思考。
而楼下301,陈秀兰一边深陷与丈夫生离死别的感伤中,还得一边勉力提起精神处理周文才的身后事,自己还有身为老师的各种学校班级事务要处理,一时之间就把周霁年先抛在了脑后。
等陈秀兰缓过神来想好好照顾儿子时,却慢半拍地发现,怎么自己家的儿子那么不爱说话!有时逗个半天也不见他应一句,有时他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什么突发事项的时候也都不愿意开口讲。
一桩接一桩烦恼事冲陈秀兰砸下来,但她也无法退缩,只能直起身去努力承担。
身为语文老师的她首先买了一堆绘本和文字卡片回家,也把班主任的职位暂时辞掉了,将晚自习看班的时间全部挪回家陪周霁年,睡前也都耐心地给他念各种故事听,想尽办法哄他开口。
可成果却是惨淡。
于是在玉兰小区D1栋居民楼中,201室整天听不到几个声响,可301室却噼里啪啦吵个不停,两家人各自有各自的烦恼。
应该是零一年的一个春天。
张虹牵着口齿不清,却还含含糊糊讲个不停的宋杳走下楼,给她背上小书包和小水壶,再塞上一把用来哄她的水果糖,为终于能把这个小喇叭丢到幼儿园而痛快松了一口气。
刚牵着短腿的宋杳慢吞吞地爬下一层楼,张虹就遇见了同样牵着周霁年走出门准备送他去幼儿园的陈秀兰。
宋杳抓着自己的麻花小辫,绘声绘色地跟张虹描述自己昨夜被青蛙王子和大大卷超人袭击的梦境。
而周霁年背着书包,抿着嘴,手里拿着一瓶陈秀兰为他订的每日早餐奶,自认为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杳一眼。
“陈老师,你也带小苹去南华路那家小太阳幼儿园吗?”张虹主动搭话。
“嗯,你们家杏杏也是去那家吗?”陈秀兰锁上门,冲她们扯开一个笑。
张虹拍拍宋杳的小脑袋,示意她喊人:“杏杏,叫阿姨和哥哥!”,然后语气松快地对陈秀兰说,“终于把这小话痨给送进幼儿园了,我跟清平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杳玩着自己的小辫子,脆生生地冲陈秀兰甜甜地喊了声“阿姨”,然后眼神移向一旁安静站着不说话的周霁年,噘着嘴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地对他叫了句“哥哥”。
“哎呀,杏杏真乖!”陈秀兰也不好意思堵在楼梯口继续聊天,领着周霁年走下楼梯,从装满教案和批改作业的挎包中摸出几颗巧克力塞给宋杳。
张虹冲着宋杳点点头后,她才敢收下,然后她又客气地回了句:“你们家小苹那才算得上乖!我们家这捣蛋鬼可跟乖不沾边,有她在,我们家可是没个安分的。”
陈秀兰整了整周霁年的帽子,半是玩笑半是愁闷地说;“你可别这么说,杏杏漂亮又可爱,乖巧得很,我可羡慕极了;倒是我家这小子,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你说个半天也不见得他回一句。”
“你家小苹不爱说话,我家杏杏话多得能凑一箩筐,”张虹笑着说,“干脆让他们凑一起玩得了,看看能不能性格互补一下,我们大人也省心多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陈秀兰却认真思索起了可行性。
她马上要接初三班了,肯定不可能每天都避掉晚自习,可把小苹一个人放在家她也不放心;而宋清平和张虹小两口每□□九晚五的,正常上学什么的还应付的了,可寒暑假他们就抽不开空管教宋杳了。
如果把两小孩放在一起照顾,那么寒暑假有她看,轮到她加班或者晚自习的时间就麻烦他们小两口照顾一下周霁年。
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