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璟决多一个得力的臣子,后来那姑娘太努力,他利用这份努力,又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心里到底愧疚。
叶明沁是天子近臣,出嫁自然万般隆重,连慎微在她出嫁当天,换了名头托礼部添了些礼进去。
这些东西,只有天南和明烛知道。
照顾的是多了点……
是因为这些才叫他义兄的吗。
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事。
他最在乎的事是,璟决知道了。
他千方百计隐瞒的事情,一点也不愿被旁人知晓,被璟决触碰到的仇恨,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的彻彻底底。
好像展露在晴雪中的一块不堪的脏污。
因为被知道了,所以他才从诏狱里回到了摄政王府。
连慎微很少像现在这样感到茫然。
璟决知道了,又怎么样?能怎么样?好像和他构想的噩梦般的场景并不相同,没有怨恨,没有自责,没有一蹶不振。
他能感受到,他周围每时每刻愉悦的氛围。好像只要陪在他身边,每个人都是高兴的。
连慎微最开始听见应璟决叫他小舅舅的时候,其实不是现在这样算得上平静的心情,只不过被猫铃铛和粉衣服打断后,他就再记不得当初自己在想什么了。
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
风恪给的那晚药太难喝,不知道放了什么,连慎微咳了一声,眼皮发沉,他翻了个身打算睡觉,然后便听得一声铃铛响。
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很清晰。
这铃铛从又从他头上跑到了床幔顶上。
连慎微闭上眼睛后,忽的听见匆匆放轻了的脚步声,紧接着,床幔就被人拉开。
有人探了探他的鼻息,片刻后,舒了口气,然后握着他的手抵在额头,声音里夹杂了说不清的恐惧担忧,低喃了句:“小舅舅……”
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相连,只这三个字,连慎微的心口就传来微涩的堵。
休沐的时候,应璟决就住在连慎微房间的侧卧,点着一盏灯,一边处理奏折,一边守到后半夜,一有动静,他就会过来看看。
小舅舅在雪夜里悄无声息的模样,他此生都忘不了。
白日里和风伯几人吵吵闹闹,很开心的样子,其实大家心里都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松。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好不容易变好了点,如今易碎的像个刚被粘起来一半的琉璃,哪怕有一点动静,就叫人心惊胆战的。
外面过来替换的厉宁封悄无声息推开了门,走到床边,拍了拍应璟决的肩膀,“时间到了,换我吧?你去休息,回头还要上朝。”
应璟决:“难得你关心。”
厉宁封诧异:“不,你风寒不要紧,万一传染了师父就不好了。”
“……”
应璟决白了他一眼,然后小心将连慎微的手放进被子里。
“小舅舅,你要早点恢复,过了除夕后,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
他走了之后,厉宁封蹲在床边守了一会。
“师父要努力啊,徒弟还等着孝敬您呢。”
[小菌菇,好起来吧。]
睡前风恪叹息似的一句话,再次在耳畔拂过。
厉宁封拢上床幔,去侧卧了。
连慎微心绪翻涌,可是抵抗不住药力,被拉近了沉沉的梦乡。
这是他许多年来,唯一一次没有血色的梦境。
连慎微往前走了许久,最后一步踏出去的时候,出现在了他小时候最常待的祠堂里。
紧接着一声严厉的呵斥:“跪下!”
是他父亲的声音。
连慎微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蒲团上。
“父亲……”
连慎微眼眶蓦的红了一圈,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这么些年,都没有入过他梦的家人。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他才看得见。连慎微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回头看一眼,却听得父亲又一声喝:“不准回头!”
连慎微僵住,片刻后,已经侧过一些的身子又侧了过去,腰背笔挺的跪在蒲团上,闭上了眼,颤声道:“父亲,儿子罪孽深重,已然知错,请让我回头看看您吧。”“儿子已经……”
“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您了。”
连父的声音很冷:“你说你知错,那你倒是说说,你犯得何错?!”
连慎微双手慢慢攥紧,缓声道:“……滥杀、阴狠、连累无辜、争不正当之利、受贿、玩弄权术……名声恶臭难闻,玷污连家清誉,桩桩件件,难赎己身。”
恍惚间,他好像不是跪在祠堂,而是在阎罗殿上,听着阎王宣读自己在人间的罪名。
可若真的在阎罗殿,他反倒没有感觉。
如今在祠堂,在父亲和列祖列宗眼前,他却觉得无比难堪。
“全错!”连父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他透明的手指头恨不得戳着连慎微的后脑勺,狠狠道:“你是错了!但你错的不是你说的那些!”
“你错的是,你不该觉得我们会怪你,你不该自己一个人背着仇恨往前走,更不该觉得自己原本的名字你配不上!”
“连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