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 在风雪中迎来大年三十。南园寺, 是宣安下属县的一座寺庙, 每年这个时候香火鼎盛, 本地人十分信丰这座佛教圣地,柳思翊驱车来到这里, 想一洗心中的尘埃, 也想为凌阡毓祈福。
往年的除夕夜, 她会跟蓝楹和海芋团聚,在一起包包饺子,看看春晚, 平淡却很知足。她们还会互赠红包, 会在住的地方挂上灯笼,贴上福字。
柳思翊总会用她精湛的厨艺满足海芋和蓝楹的味蕾,三人其乐融融了很多年,在那些孤单的岁月, 彼此相伴。只有她, 藏着一份心思, 揣着一份想念, 过了一年又一年。
今年, 她离开了宣安,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 独自过除夕。
虽然是雨夹雪, 南园寺依然络绎不绝。刚踏进去, 就看到挂满红绸带的许愿树。两边各有一株树, 分别是榕树与龙眼树,许多人在周围悬挂经幡祈福许愿。
据说许愿后将丝带抛向大树,挂在树上者,愿望即可成真。柳思翊望着风雪中摇曳的红色许愿丝带,双手合十。
“惟愿一切安好,我们还能白头偕老。”一生的心愿,许在了心底,如果真有神灵听见,自会庇佑。
她双目微闭,静静伫立了很久,四周吵闹声,风雨声,都屏蔽在耳畔。虽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可脑海却一片混乱,时而想起凌阡毓充满爱意的眼神,时而看到凌商天冷冷的笑意。
即使在这片清幽之地,她也无法静下心来,直到有人叫她。
“思翊?”声音有些熟悉,带着疑惑和惊讶,柳思翊缓缓睁开眼,转眸对上了李欣瑶的慈祥的微笑。
“李伯母?”
“你怎么会在这呢?”李欣瑶穿着道袍似的衣服,手上套着一串佛珠,看起来像个仙风道骨的得道之人。
“我...”柳思翊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回答,李欣瑶淡淡一笑,“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坐坐吧,我就住在旁边。”
“嗯?原来您是在这里吃斋念佛的?”
李欣瑶点点头,“离家不近不远距离适中,除了节日,这里很清静。”她向柳思翊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
“那打扰您了...”柳思翊对李欣瑶的亲切和好感与生俱来,她羡慕凌商北,也渴望拥有同样的母爱,不经意间就会把那种情感寄托放在李欣瑶身上。
脚步也很自然地跟着她走了。
李欣瑶的住所是一处带着小院的平房,几间瓦房,四方小院,刚踏进去就能看到满庭院的白雪覆盖着花朵,但依然能闻见淡淡清香,院里有花有树有秋千,还有几块石头堆砌起来的假山,旁边几株竹子旁边,还有一处流淌的小溪,通往院外。
在这里能够体会走过红尘岁月,看尽人世繁华的平淡。这里,仿佛就是李欣瑶的心境。
小院,人家,炊烟。这大概就是柳思翊能想到最好的暮年生活,只是独自一人,看起来有些孤寂。可她从李欣瑶身上全然没有感觉到孤单,反而有种云淡风轻,看淡红尘的潇洒。
李欣瑶将她引到茶室,这里的装修朴素简约,茶室还架着炭火烤炉,有种返璞归真的纯粹与美好。
“每年桂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摘一些晒干制成花茶,我给你泡点尝尝?”
“有劳伯母。”柳思翊环顾四周,在茶室的照片墙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她走过去定睛一看,是余心欢和余心语两姐妹的合照,还有一些生活中的单人照。
余心欢沉稳有些高冷,余心语笑如暖阳,她眸光里总是充满温柔,令人怜惜。她喜欢依偎在姐姐身边,望着镜头摆各种造型和表情。
“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旧照片了。”李欣瑶笑着泡茶,眸光似水,她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都有着大小姐的涵养。
“原来心语阿姨年轻时这么活泼可爱。”
李欣瑶笑容敛了敛,“是啊,她很可爱,只是天妒红颜。”她眼中闪过失落,转而恢复平静,将泡好的茶倒入杯中,露出飒然的微笑:“尝尝吧。”
“谢谢伯母。”柳思翊没有很拘谨,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很奇妙,正如她焦躁不安的心,在遇到李欣瑶的那一刻,就慢慢平复了。
几十年的风雨人生,李欣瑶能够一眼看出柳思翊有心事,否则谁会在除夕夜离开喜欢的人呢?
“思翊啊,有些时候人的不痛快往往是走进了死胡同,退一步或者求助于旁人或许能另辟蹊径,至少不会迷路,你觉得呢?”李欣瑶哪怕是旁敲侧击的语言,听起来都很温婉舒服,让柳思翊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她捧着温热的桂花茶,指尖在杯身轻擦后,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欲言又止。
很奇怪,她对人的戒备和抵触,对李欣瑶完全没有。她甚至愿意把李欣瑶当成一个倾诉的朋友、家人。
李欣瑶这个不受世俗沾染的境外人,或许真的能从旁引导自己呢?
辗转了无数次的话在腹中酝酿,李欣瑶始终目露笑意,温和地望着她。
“伯母,人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改变,就是不能改变过往和出身,我...”她从身世到曾经陪酒的经历,再到被凌商天扒开血淋淋的过去,完完整整地向李欣瑶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