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约在了那家名为Silence的聋哑咖啡馆。
还不等林鹤知开口, 单瀮就要求把涮锅水美式换成了拿铁。万万没想到,这家店的拿铁不过是兑过奶的涮锅水,单瀮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觉得自己灵魂都要扭曲了。
他也懒得和人寒暄, 开门见山地打开一个纸质文件夹, 几份材料整整齐齐,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条。
“这是当年那个国际领养机构的工商注册信息。”
领养中介的出资人是宁港一名小有名气的富商, 创办这个中介的目的也是做慈善。不过, 说是什么“国际”机构,其实没几个员工,政策整改之后,机构没能获得国家要求的资质, 也就关门了。
“然后,我还联系了张萍萍——就是当年负责你哥哥领养手续的那个员工——她告诉我, 当年段重明也找过她。她说,当时她就给了段队一个号码,那个人姓洪,你还有记忆吗?”
林鹤知一愣:“段叔叔没和我说过。”
“张萍萍给我的号码早已注销易主,不过, 根据张萍萍对外貌的描述, 以及电信那边的注册信息。”单瀮又递过一份档案, “洪子涛, 本职工作是高中的英语老师, 后来开了一所国际学校。他当时在这个机构做志愿者, 应该是领走你哥哥的那个人。”
“这人早些年留过学, 也是在留学期间, 加入了基督教教会, 发现海外有很多基督教家庭有领养孩子的需求,才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到这个活动中来。”
照片上的男人长得还挺端正,一脸书生气,林鹤知的目光一转,落在那个死亡日期上:“五十六岁就死了?”
“确实不巧。两年前死的,车祸,肇事司机酒驾。”
林鹤知眼底的光瞬间又暗了:“那段叔叔查这件事那会儿,他应该还活着。”
“这人也不难查吧?”说着林鹤知皱起眉头,“毕竟你这么快就查到了?”
“洪子涛的确不难查。”单瀮平静地答道,“但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我说什么了?”林鹤知不得要领,“既然好查,段重明怎么可能会查不到?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单瀮:“……”
“我不知道段重明是否找过他,但我找到了洪子涛的女儿。”单瀮又拿出厚厚一沓复印件,没好气地拍在桌上,“这家领养中介十几年前就已关停,大部分档案都无法溯源,但你哥哥被领养的那个时候,网络还不算普及,所以大部分领养文书还是以邮件的方式进行的。”
“具体的手续文件洪子涛都没有保存,但留存下来了一些海外来的书信。洪子涛女儿说,她父亲生前非常珍视这些书信往来。我把时间上可能与你哥哥有关的书信都复印了一份。”
林鹤知随便拿起几封看了起来。
书信全是英文的,林鹤知能看懂,但速度不快,毕竟有些手写体过于花里胡哨。仔细看下来,大部分信件都是一份份类似领养孩子的“申请文书”,介绍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为什么想要领养孩子,物质条件如何如何,对孩子成长有着什么样的规划……
字里行间,都是一个个热切的,渴望拥有孩子的家庭。
“张萍萍说,带走你哥哥的外国女人名叫Nancy,我倒是在这些书信中,找到了一个Nancy。”单瀮从中挑出一份复印件,“这个是她们寄信的地址,是从加州来的,Nancy Johnson,时间也完全对得上。”
林鹤知有些意外,夸道:“英语不错啊,单瀮。”
可这话落进对方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我能双语执法,你说呢?”
林鹤知往后翻了翻,发现这份申请邮件里,还附带了几张照片,分别是领养人夫妻合影,家庭住宅,以及未来给领养孩子准备的房间。
照片都是彩色的,但像素很低,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到时代感扑面而来。图片里,一名漂亮的白人女性,搂着她很有“艺术家”气质的,拉丁裔丈夫,两人怀里还有一条狗。房子是独立的别墅——不是那种豪华庄园的别墅,而是非常简陋的长方体,好像车子一吊就能被拉走似的——无论是外部结构,还是内部装修,林鹤知觉得这户人家的物质条件并算不上好。
他一时间有些晃神。
林鹤知之前上网查询过跨国领养这件事。
诚然,有一些幸运的孤儿被收养去了富裕的外国家庭,一些先天性的疾病也得到了治愈,于是被媒体争相报道。
可事实却是,大部分选择东南亚来领养孤儿的海外家庭,都是因为自己经济条件不够好。毕竟,领养一个美国孤儿,需要几十万美元不止,还需要有律师处理各种法律程序,可领养一个中国孤儿,价格在一万五到三万之间,等人去了美国,也不必再担心与原生家庭之间的法律问题。
再加上后续追踪与责任监督的制度缺失,最后很少有人知道,这些漂洋过海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