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呜呜呜。”
吴妞妞哭腔分明,鼻音浓重。
“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咱不是说好在别人家里不哭鼻子的吗?难不成他们欺负你了?那个阿姨打你?还是抢你书包?”
焦急地丢出一连串问题,小孩子哪里知道回答?
她光是全心全意地哭,含含糊糊地哀求:“爷爷,我要回家。你不要走,你带我回家,我不要带别人家里玩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有什么事跟爷爷说啊。”
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宝贝冲喂受过这般折磨,吴应龙心都要碎了。口上拼命哄着,眼珠四下里转,想找个垫脚的东西。
很可惜章程程翻墙在前,后院的废石头早被搬走了,附近空荡干净得可以。
找不到道具,任凭吴应龙身材高大,拉直脊梁骨伸长胳膊,顶多越过半只手掌到院内。
“妞妞,你抬头看看上面,看爷爷。”
吴应龙满头大汗地摇摆手掌,嘿嘿笑的给孙女打招呼。
里头哭声堪堪停住,他以为哄住了,迅速转移话题,问妞妞课本读过没有。叮嘱她按时写完作业,找个地方睡午觉,醒来之后他们就能回家,再也不到别人家里来。
骗小孩嘛,总是这些话。
平常时候对付妞妞绰绰有余,她不是那种古灵精怪的女娃娃,反而在家小娇纵在外特胆小,属于很好摆弄的那种小孩。
吴应龙没放在心上,不料半分钟后,小丫头哇一下变本加厉嚎啕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地嚷嚷着,中间夹几声尖利的猫叫。
院子里听来闹哄哄,实际场面不复杂。
无非宋家人不欺负小丫头,当然也不可能上赶着好声好气安慰。她自个儿窝在角落里哭半会儿发现没人理,就抹干眼睛找猫玩。
大家伙儿看在眼里,没人拦她。假如猫愿意跟她玩,保不准还能玩出点跨越仇恨的友谊。
偏偏宋家的猫是出了名的机灵,具体表现为对外彪悍凶狠高不可攀,对内才活泼打滚讨人喜欢 —— 没错,恰恰与吴小丫头相反。
妞妞上来直接抓尾巴,猫怒而远走。
她紧追不放,不小心摔个跟头沾了满身泥土,加之爷爷的问候,忍不住委委屈屈哭起来。
哭得非常可怜,导致猫回头瞅瞅她,慢悠悠走回来坐下。颇有点‘小孩子动不动就哭,真没意思’的高冷。
猫态度松动,愿意看在眼泪的份上陪她玩玩,万万没想到小孩出手又揪它耳朵抓它受伤的腿。猫祖宗自觉被冒犯,生气了,撒腿就跑。
妞妞这才仰头哗啦啦地掉眼泪。
小孩天生有种说不清楚的直觉,她沮丧地哭:“小猫咪不跟我玩,它不喜欢我呜呜呜。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要回家。”
“猫?”
吴应龙压根猜不到里头发生什么,忙不迭问:“那猫有没有抓你?有没有咬你?咱妞妞不跟它玩了,它那么脏,身上全是虫。爷爷回家给你买两只好的猫,不哭了啊。”
喂喂喂喂你说谁脏?!
小心眼的猫骤然扭身,一段助跑之后噌噌噌跳上院墙。漆黑柔顺的一小团,居高临下鄙夷瞅着贴在墙上的吴老头,它亮出尖利的小爪子。
看我一个左划!
再来一个右划!
四脚踩头,纵身跳跃!
猫以顶优美的姿势落地,犹如世界跳水冠军。
相对应的是吴应龙两手多出七道鲜血淋漓的伤痕,他顾不上,恼怒质问:“林雪春!雪春!老宋!小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难为孩子的么?”
“谁跟你说好了?”
林雪春一手拎起泥巴孩子往旁边丢,边刻薄地笑:“你这孙女反正就这么点大,老娘手上用点劲就能掐死她,哭都来不及,说不准脖子都给你拧下来。”
“林雪春你……!”
“你别急,你慢慢熬着。”
林雪春声线寒如冰块,“可千万别睡过去,不然我半夜淹死她,你就去河边慢慢捞死人!”
残暴的说法令吴应龙阵阵发晕,瞧不见孩子的时候,这份恐惧原来会被无限放大。
他以前用爹妈子女威胁过多少人?
直到今日才亲身体验到这事的残忍,短短两个小时便头昏脑胀了,还能撑多久?
他忍不住打断:“别、别说了。”
里面静片刻,响起尖锐的冷笑。
“这算什么?”
“你算什么?”
“老娘不在乎你洗不洗手干什么好事,还有去你奶奶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八百年。你吴应龙造的孽就该受着!多少年多少事情过去你都得受着!这才刚刚起个头,天底下对付女人的下三滥招数多的是,比对付男人的多千百种!你且看着,看看谁命长更经得起折腾!”
字字顿顿,刻骨铭心,犹如针扎肉上,细小的血珠密密麻麻覆盖住浑身的皮。
吴应龙靠在墙边,忽然一口血腥涌上来。他依稀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开口艰涩:“林、林雪春,当我求你。我家妞妞她、打娘胎里身体不好。她喜欢牛肉,你中午买点、牛肉……”
她没有答应。
或者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