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椅子坐下,一问,才知道她们因为床位的事闹上。
“凭什么我要睡厕所门口,半夜有人拉屎臭到我怎么办?”
卷发姑娘大约出自正宗的有钱人家,指着宋婷婷就说:“我喜欢那个位置,用钱能买不?”
宋婷婷正在梳头发,看都不看她一眼:“不能,要买你找别人去。”
“我不,我就要你这个,要多少钱你直说。”
“说了不卖,耳朵有毛病就去耳鼻喉科,脑子有毛病去脑科,少找我的不痛快!”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卷发姑娘哼哼道:“疯婆子生个女儿就是小疯婆子,我就要找你的不痛快,谁让你碍眼!”
宋婷婷猛然抬头望去:“你说什么?!”
接连分家离异的双重打击,身在日暮村里的母亲变得神神叨叨,近来更是满口胡话,夜里爬起来乱跑。但这事家里捂得紧,只有左邻右舍知晓一二,大城市里的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我瞎说的,干嘛,真是小疯婆子啊?”
她挤眉弄眼,又改口了:“不卖就不卖咯,不准你以后半夜拉屎臭我,不然要你好看!”
“我……”
“行了!”
宿管阿姨勃然大怒:“你们四只眼睛看不见我是不是,还敢闹?都给我出来!”
她转身出去,她们只得你推我挤的跟上去,门外隐约传来‘不害臊’、‘矫情’之类的话语。想来是好一番的训斥,两人回来脸色都不好看。
“男同志帮忙收拾完,赶紧离开啊。”
宿管阿姨满怀戒备,盯了两个男人好一会儿,拍着钥匙又走出去了。
宋婷婷自顾自躺到床上去,背对着所有人,或许在埋怨自家亲戚没有出手相助。兄妹俩默契没有理睬她,权当做陌生人好了。
免得好心变作假惺惺,稍有不慎又成落井下石。
宋敬冬把床铺擦了一遍,伸手道:“阿汀,被子草席拿给我。”
“要我帮忙吗?”林代晶坐在床铺上问。
不过正在洗阳台的阿汀,已经放下拖把跑进来。
大大的行李袋只能放在卫生间边上,先拿出床垫草席,再双手抱出自家做的枕头薄被。阿汀不经意往袋里望了一眼,有点儿愣住。
两道细眉悄然蹙起。
“怎么了?”
“没有。”
阿汀用膝盖碰一下布袋子,想把它掩住。
然而林代晶说话间已经在探头,望到里头的东西也是一惊,随即讶异道:“这是红棠牌子的皮鞋吧,颜色真好看。都说是皮鞋里头最好的,我在第二百货商店看到过,要三十五块钱一双。”
“那是不是旅行牌的皮革包?象牌的碎花裙,还有手表……”
天知道她怎么一下看到这么多东西,伸手掩住张圆的嘴巴,冲着阿汀笑了一下:“你家真的好舍得给你买东西,这些东西少说要三百块钱了。”
这话一出,全寝室都看过来,连宋婷婷都难以置信地扭头看来。
什么红糖皮鞋?
王君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想说你把我们县城翻过来,也找不出什么狗屁的红糖皮鞋,听都没听过。再说农村里除了结婚男人讲行头,谁没事闲得慌,买皮鞋这不中用的玩意儿干什么?
“没有皮鞋。”
阿汀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拉链拉上,只说:“你看错了。”
“看错了吗?我明明……”
“应该是大堂姐东西落在你包里了。”
宋敬冬笑道:“她就是丢三落四,也说不准是她用过的,旧了丢给你。你先放着,明天打电话问了再说。”
“好。”
阿汀点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看着不像是撒谎。
原来不是她自个儿的东西啊。
其他人纷纷散开,宋婷婷重新睁着眼睛对着墙,心想林雪春那边的亲戚不是死绝了么?哪门子的大堂姐这么阔气……
兄妹俩隔空对望一眼,皆是心里存疑。
*
“是不是他们抢来的东西啊?”
阿汀一直在琢磨行李里多出来的贵重物品,离开寝室便说出自己的猜测。
所谓的他们,指的当然是打劫火车的那伙人。
“很有可能。”
宋敬冬想,打破玻璃抢东西这事,C城站有的是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但B城站只是初犯,要是当地公安重视这个问题,紧急出警抓捕。
说不定就有人把赃物藏在行李袋里,指望着回头来拿。再不济,好歹赃物不在手上,便于逃脱罪名。
“我回火车站找广播员问问,你那东西先别动,找张纸记下来放好。”
宋敬冬转头对王爸说:“叔,正好送你上火车。”
夏天地里忙活,在外过夜要花钱,王爸买的是下午六点的车票,还准备去百货商店逛一圈,给自家婆娘买点大城市的稀罕物。
“你好好念书。”
他摸出小布包裹的粮票和钱,乐呵呵递给女儿:“他们说学校里管粮票,就是肉票少。我跟你妈怕你这贪吃鬼不够,给你多带了些。”
“我哪有贪吃到那个地步,但给我就是我的了,别想再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