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慕梨拖长语调, 谨慎地牵着小胖崽绕过陆决,回避视线相交,轻声试探:“尽常真人是怎么跟洛阁主认错的?” 陆决转身跟上, 急切地告诉她:“就是真正的认错,我爹一直以为自己天道至尊,绝对正确,他觉得他是从来不犯错的圣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人发自内心地认错,但是,昨天晚上——” 陆决一摊手, 做了个拥抱快乐的姿势,表情就像是赤兔马的手办到货了, 拆开一看,赠品是青龙偃月刀。 慕梨猛地回头问陆决:“你怎么能确定他这次是真正的认错?” “因为他说自己是混蛋。” 陆决上前一步,眼里压抑着兴奋, 低头盯着小师妹:“我爹哄我娘的方式有很多, 道歉的方式也很多,但他从来不会把过错归咎于自己,这是第一次, 他承认, 是他自己错了。” 慕梨抿嘴笑起来, 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意气风发的陆决。 看得出大反派非常开心, 这种开心不是出于幸灾乐祸, 而是他爹真正承认自身错误, 对陆决幼年创伤算是一种补偿。 作为孩子, 从陆决幼崽期的表现看来, 他最初也想要迎合养育者的观念原则,也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与陆尽泽不一样的是,陆尽泽的生母与生父一样,是非常重视家族荣誉的人,没有人给予陆尽泽另一种生活方式或观念的可能性。 而陆决的母亲是个很感性的人,陆决能从母亲那里获得一个正常养育者无条件的爱。 他有机会从两个养育者中选择母亲爱他的方式,坚决地排斥父亲的打压,避免走向了合理化痛苦的绝望之地。 但这种反叛并不轻松,即便不谈愧疚感,在陆决内心深处,不被父亲认可,始终会引发挥之不去的自卑。 所以,虽然陆尽泽只是诚心诚意对妻子道歉,但他承认自己错误这件事本身,一定程度上洗去了一部分陆决这些年背负的叛逆罪名。 陆决低头严肃对小师妹认真道:“我爹从前做了任何让我娘失望的事,都是外界逼迫、顾全大局、不得已而为之……总之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天道法则,混蛋肯定不是他。那么究竟谁才是惹我娘生气的混蛋呢?” 陆决侧头眯起眼,认真分析:“有可能是天道吧,看我爹大概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他将来度劫的时候,天道会不会把这么多年背过的黑锅以天雷的形式加倍奉还。” “哈哈哈哈哈!”慕梨这一笑功德全没了,大反派对亲爹的毒舌,真的从来都不嘴软! 陆决立即停止毒舌,他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慕梨脸上。 慕梨笑的时候会扬起脸,左手捂着锁骨中间的位置,右手抓着左手手腕,一双杏仁眼眯成一道缝,有点像小狐狸。 其他女修在陆仙君面前笑的时候,多数会颔首掩口,好像在笑,又像在掩饰尴尬,以至于陆决一直不太确定,有姑娘在场时,玩笑的分寸在哪里。 久而久之他对待师妹的态度就比对待师弟严肃拘谨很多,答疑解惑、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句话。 慕梨不会那样,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瞳里的快乐那么明确地透过她眯成缝的双眼,仿佛想要全部返还到他眼里。 她要他清楚地知道,她喜欢这样,她还要更多。 陆决并不清楚慕梨笑眼里散发的憧憬代表什么,但他对此很着迷。 慕梨这样对着他笑,会让他对梦里那个拥抱变得异常渴望。 不过慕梨每次这样看他,都是这种保护自己的姿势——左手按着脖子下方,右手抱着左手。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做贼心虚,反正陆决总感觉她好像看出他很想要抱抱了。 所以慕梨笑到一半的时候,陆决就会低头看地板,或者别过头再继续说话,假装自己并没有那种奇怪的冲动。 此刻他就低下头去了。 慕梨见状心里一咯噔,回过神,赶忙收回自己痴迷的目光,心虚地也低下头。 糟糕,或许算是职业病,慕梨需要足够真诚地袒露自己的感受,才更容易与患者建立信任关系,所以有时候她会无意识地望着陆决傻笑。 她有所收敛,每次近距离注视陆决,她就会思维卡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混乱跳动的心脏里蹦出来,满胸口的乱窜。 她会下意识双手摁住胸口,就像是被人紧紧拥抱的感觉,那个乱窜的东西会化作一股甜蜜的愉悦感,缓慢沉淀在心口。 “那……洛阁主原谅陆堂主了吗?”慕梨小声问。 陆决抬起眼再次看向她,摇摇头,“他们和离了,我爹没有纠缠求和,他只是来郑重道歉。” “这样挺好的。”慕梨说:“你和洛阁主都可以自在地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生活。” “何止挺好?好过头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陆决看着她:“我琢磨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我爹不可能忽然间自己开悟了,他愧疚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或许是有人当头棒喝骂醒了他。这世上敢这么教训我爹,并且没有当场牺牲的人,除了我娘,”他眯起眼盯着慕梨:“大概只有某位仓鼠饲养大师了。” 慕梨抿嘴一笑,扬起脸,举起胳膊比出陆决头顶的高度:“是吗?那这位仓鼠饲养大师现在有没有这——么厉害呢?” 陆决挑眼看向抵在自己额头的手,笑起来:“不止,还得更厉害点。” “是吗!”慕梨得意极了,踮起脚比了个更高的高度:“这么厉害,差不多吗?” 陆决摇摇头,“尚武场没有梯子,”他垂眸看向慕梨严肃道:“若是想要展现这位大师的厉害程度,只有两个办法,要不就辛苦辛苦你心爱的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