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烧了整整三日,一开口声音又沙又哑听得叫人心疼。皇帝搂紧了她说:“朕已经让秋华抱着胤祯给太皇太后磕过头了,太皇太后在天有灵一定看到了。”
蓁蓁微微推开皇帝,“胤祯……”
皇帝扶着她的脸,轻轻给她抹去眼泪。“对,胤祯,朕给咱们的龙年阿哥取的名字,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咱们的龙年阿哥日后必是我大清的栋梁。”皇帝示意秋华去把孩子抱来,她去而复返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蓁蓁的眼睛却一直瞧着外面望眼欲穿。等到乳母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蓁蓁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说:“把孩子给我。”
乳母才给小阿哥喂过奶,这会儿他已经安静地睡了,那天把他生下后她一眼都没有看就抱他去了慈宁宫,她那时知道,如果她看了她一定舍不得带他走那条天寒地冻的路。蓁蓁抱过孩子细细地看,看着看着她才收住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皇帝问:“怎么哭了?”
蓁蓁哽咽着说:“他……他怎么同祚儿生得这般像,皇上记不记得祚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长了这样又黑又多的头发,也是这样弯弯的眉毛……”
皇帝的眼圈也红了,蓁蓁昏迷了三日,他瞧了他们的孩子三日,无论是哪一处都像极了他那早逝的爱子。那天,在蓁蓁高热昏迷的时候,他泪流满面地抱着这个孩子站在太皇太后的梓棺前,谢谢他的祖母把他又送回了他的身边,也祈求他的祖母不要将他母亲带走。如今这两个愿望都实现了。他搂住蓁蓁,连带将这个孩子也一并紧紧地拢在他的怀中。他对蓁蓁说,对她怀里的孩子说,也是对自己说:“这一回朕一定会好好护着咱们的龙年阿哥,让他平安健康地长大。”
……
这个冬天注定会是段不平凡的岁月,皇贵妃的突然失势就让所有人都琢磨不透,佟家人也是惶恐不安,几次三番找人打听但内庭之人都三缄其口,说出来的话都一样,说是一个宫女在丧期犯了事,皇帝大怒责备皇贵妃管束后宫不力,大家正细细琢磨这里头的缘故呢,未过几日又有一桩更的大事一夜之间是惊动朝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阿玛!”
揆叙顶着一头汗推开书房的门。早朝的事他都已经听说了,一下值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往家赶。
明珠双手置胸前,合眼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似是没听见揆叙进屋的动静。揆叙知道他父亲平日深思时就是如此,此时周围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不见,非要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会回神。揆叙也无法,只能搬了张杌几来坐耐心地等。过了半个时辰明珠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回来啦。”
坐了半个时辰揆叙这会儿头脑也冷静了许多,他先规规矩矩地给父亲请了安才说:“阿玛,早朝时的事儿已经都听说了,郭琇那个腐儒河工河道的事全然不懂,儿看过他那《参河臣疏》了,简直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明珠微微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反问:“昨儿先生给你留的功课你可有做好?”
揆叙道:“阿玛,儿要同您说的是郭琇那道《参河臣疏》的事,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污蔑靳河总么?”
明珠坐了起来,肃着脸说:“你如今蒙皇上恩典在内廷行走,身上却无一官半职,想你大哥在你这岁数已有功名你却还是白丁,你不好好读书怎敢以布衣草民之身妄议朝政?”
揆叙被明珠劈头盖脸一番话说得是哑口无言。明珠拔高了声音喝斥道:“还不快读书去!”
揆叙垂头丧气说了一句:“是。”便退出了书房。他回到自己屋子里试着去读书,却越看心里越烦,索性扔了书骑马直奔宽街。
阿灵阿正吃着饭呢,下人来报说二公子来了,没一会儿就见揆叙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
“怎么了?你不是今儿早班么,这会儿不回去歇着怎么上我家来了?”
揆叙反问:“你还不知道?”
阿灵阿听得一脸茫然,“出事了?我今儿晚班,白天在家哪都没去呢。”如今虽民间已除服,可毕竟太皇太后百日都没过,谁没事出去乱晃,万一被御史一本参到皇帝跟前辩都没法辩。
揆叙泄了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珍珍见他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说:“揆兄弟还没用晚膳吧,就在这吃吧,我让他们再去弄两个菜。”她搁下筷子出去了。
阿灵阿也搁下碗筷抹了抹嘴说:“成了,说吧,你嫂子都出去了。”
揆叙当下便把今日早朝时御使郭琇那石破天惊的一奏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河总大人是我阿玛故交,性子秉直为人磊落,岂是他所说挟天子令攘夺民田的小人。我大哥容若先前随皇上东巡视察河工,他回来后说虽仍偶有小决口但黄河大体已归故道,河总大人于河工事务亲力亲为,一路上皇上但凡有所闻他必能有所答,哪里又是靡费帑币数百万而河患如故呢?那郭琇简直是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揆叙说来仍是义愤填膺。阿灵阿也不喜欢御使,总觉得那是一群大事不办专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那郭琇是何来历?”
揆叙冷哼一声。“原不过是区区吴江县一个知县,后来由汤斌举荐当了江南道试监察御使。”
阿灵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