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舅妈掰着手指的说,说了一半,想不起来了,叹气:
“唉,小凝,做人不能这样的啊,人家就是低乡人,才肯入赘我们家的呀,黑一点有什么要紧,乡下人哪个不黑?
吃饭吧唧嘴,那人家觉得好吃才吧唧嘴啊,你等他来了,你说他啊,这又不是大事!小凝你说是不是?
咱们这样的人家,退了这门亲,倒是又能去哪里找一个合心合意的呢?人要知足啊!可你看你四姐,为了这个事,还和我生气!唉!难道我这个做娘的,还会害她不成?
说什么话都说不到一块去,怎么过日子!那以前的人,结婚前都没见过面,又是怎么过日子的啊?真是!
我嫁给你舅舅之前,也就见了一次啊,也是觉得你舅舅黑黑的,老实得要死,那我怎么就过了呢,还生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要是按照你四姐的意思,你舅舅就该打一辈子光棍,也便没他们一个个的了!”
项家舅妈越说越来气,话是在和秦凝说,眼睛却一眼又一眼的瞪女儿,恨不得眼光能敲打她。
项月英倒不瞪她了,默默的开始流眼泪。
这样一来,项家舅妈便也不说她了,只虎着脸,看着门外,过了一会儿,叹气道:
“小凝啊,你说,我这不是在自己作孽呢吗?真的,你聪明,有见识,我们都是乡下修地球的,天天看泥土,也说不来大道理啊!
我拿我自己想的一说他们,他们几个孩子一个个的跟我不高兴,我真是烦劳你给我说道说道,这个事,是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做错了?我信你,你这个孩子拎得清,你给我说说。”
秦凝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真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显然的,这个事情要是再僵持下去,这家子真的要出事了。
秦凝一直觉得这一家子勤勤恳恳、和和睦睦的,让她生出一丝对大家庭的向往来,也才想着能帮就帮他们一把,好全了自己这原身对他们家的亲近感,她倒还真不希望他们为了这个事,闹得出什么大问题来。
可是怎么办呢?这种事情,她还真是没啥好办法呢!
秦凝想了好一会儿,想到后世情侣分手总闹啥青春损失费的,她灵机一动,便说:
“舅妈,既然你要问我,我就说说啊,说错了,你别见怪。我是觉得,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想法,毕竟现在新社会了,四姐又读过书,她有她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她如果不愿意跟那个人结婚,你非让她结,她肯定觉得委屈;
舅妈你说的呢,也有道理,确实,现在四姐去跟人家退婚,确实是白白耽误了人家两年多青春,人家也委屈。
但是这个委屈,还是可以弥补的,比如,让四姐多拿点钱出来赔给人家,就是算补偿一下人家的委屈吧,让人家再好好的重新找门亲事,也还是可以商量的。
反而是四姐的委屈,比较难抹平呢,因为今后她要觉得过得好,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可她要是今后过得不好,她会委屈一辈子,这个,怎么也是无法弥补的了。
而且,以她现在这个样子看,她心里怨着,结了婚,不开心不和睦的可能性比较高啊!舅妈,毕竟一辈子的事,还是要慎重的。”
秦凝刚说完,项月英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项家舅妈重重叹息,不出声了。
屋子里默了默,项月英一边哭一边说:
“姆妈,我宁可在家干十年活,十年不结婚,把赚的钱赔给他,我也不要和他结婚!你硬要逼我和他结婚,我就去死!”
项家舅妈回头看她一下,恨恨的道:
“才挣了几个钱,就说要赔钱给人家?!现在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你都十八岁了,退了这门亲,你倒是去哪儿找个合心意的人入赘,啊?我辛苦了一辈子,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项月英含着眼泪大声说:
“跟这种人过,还不如我一个人过!入赘做什么?哥前几天不是去打听医院了吗,哥的病,只要去沪上的大医院,是治得好的,人家很多都治好了的!大嫂的病,去沪上大医院,也是能稳定的,等他们病好了,不就能生孩子了吗?那我干嘛非要入赘呢?”
项家舅妈也激动起来,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喊:
“沪上大医院?!哪得多少钱?乡下医院一年一年的看,已经是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了,你们别忘了,我们的债可才刚还清呢!
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要作死我啊!我都多大岁数了,我都做不动了啊!我还想多活几年的啊!我还有你弟弟要活命啊!”
项月英只好也站起来,哭着说:
“姆妈!谁说让你做出来了?我们自己挣,我跟我哥嫂自己挣,我们努力替小凝契爹那里干活,我们自己挣出来!”
这么大声,项介梁大概是一直在外头听着,这个时候也进来灶间说道:
“娘,你就别逼小妹了,我们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好起来了吗?我们好好的干活,我们自己挣出来,不会拖累你。
娘,你,你就让媒人退了这亲吧,赔点钱,也应该,确实是耽误了人家两年。这个钱,大不了我们再努力些挣出来,总好过小妹日日的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