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晚气温低寒意重, 许多总会窸窸窣窣作祟的昆虫已没了身影。
如今已过了寒蝉凄切的这个阶段,旧牛棚附近再没听到蝉声。听了一夏天,乔茗茗如今晚上没听到时竟然还有点儿不适应。
这足以说明,天气冷了。
热乎乎的水把脚踝以下浸泡住, 脚上毛孔争先恐后的张开, 血流循环加速, 乔茗茗慢慢地全身就热了起来。
她舒服地“啊”了声,双手后撑着问:“还有几分钟,我们是不是该走啦?”
宁渝估计一下时间, 帮她擦擦脚:“是,咱们这会儿走过去就差不多。”
衡衡坐在门槛上催:“快点快点。”
他早就准备好了, 头一次参加这种大会的小孩儿贼激动,连忙打开箱子,撅着屁股找乔茗茗给他做的小布包。
又给小布包里头装了几把花生和他爹从前从山上给找的山核桃。
小布包鼓鼓囊囊,挂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衡衡满足地拍了拍。
乔茗茗擦完脚, 穿上一双干净的鞋袜, 宁渝便牵着她往晒谷场而去。
晒谷场上此时灯火通明。
村里唯一四盏路灯都在晒谷场上,分别位于四角,这会儿全部打开后可不就亮堂起来了吗。
场上人纷纷攘攘,他们自带小板凳,大多是坐着。
女人们的手里大多拿着鞋底或针线, 男人们则是竹编或纸牌。
大队长走到石头上扫一眼, 坐在前排的好些人便默契地把东西给收起来。
乔茗茗与宁渝几乎是掐着点来的,只能坐在边缘的地方。
“安静,安静,安静——”
大队长拿着喇叭, 声音一出,场上的嘈嘈杂杂的声音才顿时消失。
只是还没两秒,就有人笑笑举手问了:“队长叔,这个时候咋好端端的开起会来?”
“是啊是啊,也没到推选的时候。”
“嗐,我刚脱了衣服要上床,硬是被队长你从被窝里捞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皆哄然大笑。
这个说:“牛愣子,我说你家娃怎么几年蹦出来一个,原来力气使在了这儿”
那个说:“收敛些吧收敛些吧,到时候孙子和儿子真就同了岁数,有你牛愣子愁的。”
霎时间场上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停不下来,实在是牛愣子家小儿子和大孙子的生日竟是隔天。
一个在年尾除夕,一个在大年初一。
婆婆和儿媳一起生产的奇事上阳村可没有过,反正在这代人的印象里是没有。当年几乎全村人都在趁着守岁观望到底谁先生产。牛愣子更是差点跪在地上,求神拜佛让他媳妇能快些生。
还好老天保佑媳妇给力,小儿子总算比大孙子先出生半小时,好歹不是同岁了对不。
再混不吝的人,到那时候都会不好意思。牛愣子在媳妇和儿媳都生产完后,可是一直到元宵都没出过家门,村里人都笑话说他也得做月子呢。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周队长脸色越来越黑,手上喇叭都要被他捏碎了。
这群嘴上没把门的,还有孩子呢,真是什么荤话都敢往外说。
他举起喇叭用力喊:“闭嘴,别吵吵,再吵扣工分!”
乔茗茗憋住笑,宁渝默默把儿子的耳朵捂上。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衡衡疑惑地小声问:“咦,原来大牛是小马的叔叔,而不是哥哥呀?”
他一副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的模样,敢情这小子才晓得。
乔茗茗哼哼地瞅宁渝父子一眼,嘴角忍不住上翘。心说:小屁孩听得还挺起劲儿,你是忘了吧,你有个小姑也才比你大那么五岁呢。
她婆婆在改嫁后给宁渝生了一对弟妹,岁数同样没和衡衡差多少。
宁渝和她对视半秒,立刻就晓得这姑娘心里在想些啥。
他表情不变,想道:怎么了,这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好吧!
只是想到这儿,他又不可控制地惦记起远在首都的母亲和弟妹来。
和母亲关系再不好,他也会常担忧她有没被自己连累,在陈家生活得如何。
脑袋里想七想八之前,周队长已经把几个刺头给镇住,开始讲起今日大会内容。
“这事儿很重要,大伙认真听,关系大家明年后年甚至大后年能不能多分钱。”
钱字一出,所有人都正经几分。
周队长满意,继续道:“山上那片油茶树如今可以算是经济作物了,从前咱们村里没太重视,前段时间我听小乔说原来那玩意儿榨了油是能往外卖的。昨儿把油分发给大家,大家估计也尝过了吧,吃着还算可以对不对。”
底下又议论纷纷。
“对呢,我吃着觉得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