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爹手中杯子一顿,继续喝水。
女客,他自然不便出面。
乔老太在脑中过了一遍儿媳妇说这个人的形象,脸色有些不好,放下手头活,脚伸到炕下趿拉到鞋子,蹭到地面。
“你不会说家里困难,随便给她一碗糙米打发了?”
不是乔老太冷血。
本来就不熟,仗着一个村的就登门来借粮,凭什么?今天借你了,明天她来借不借?
她乔家又不是大户,至少明面不是!
田三翠一脸的难以启齿,低头跟在乔老太身后,呐呐咕哝出一句。
“娘,余七婶家的小儿媳刘梅,经常和我结伴去挖野菜,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人家求到家里来了,她哪好意思一碗糙米打发?
只是超过一碗糙米的量,她又不能做主,只能硬着头皮来求婆婆。
乔老太听了她的话,心里有数了。
来到前屋,只见外边院子里,等候着一个样貌爽利的年轻女子。身上蓑衣被雨打得浇湿,小小斗笠,遮不住她湿漉漉的长发,赤脚穿了一双草鞋,挽起的裤腿全是泥。
一见乔老太出来,呆滞的眼立马活泛起来,盛满光亮,小跑迎上来,站在屋檐外。
“乔婶儿……”
乔老太瞅她一眼,皱眉:“咋不进屋,一直在外面淋雨?”
刘梅不好意思地伸手抹了把满脸淌着的雨水:“我这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怕弄脏了你家的地……”
乔老太眼里犀利的光散去了些:“这么远的路,我家在村外沿,靠近大山了,怎么想着来我家借粮了?”
村里那么多户人家……
难道是看她乔家好欺负?
乔老太一念至此,神情立马有些不好看了。
刘梅神色黯淡,局促地绞着手指,磕磕巴巴:“我……我走了村里好多户人家,都说借不了,没办法,这才……”
大雨不停浇灌在她身上,顺着头脸上的纹路,纵横交错往下流,分不清她困难一张一翕的嘴唇,是不是在吞咽自己苦涩的泪。
乔老沉默了一下。
“可是我家也没有余粮……”
刘梅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怔怔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茫然回应了一句。
“喔……那……那我不打搅乔婶儿了……”
她其实也是想着和田三翠以前天天结伴挖野菜的友谊,才怀抱一线希望上门的。
村里人隐隐排斥外来的乔家,包括她家,她是知道的。
因为和田三翠结伴,她还老被婆婆骂。
别说乔家可能同样没粮,就算有,不借给她,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慢腾腾转身,想着还能去村中哪户人家去借粮?
余里正?
不敢!
余木匠?
没什么交集……听说余家人非常傲慢。
要不回娘家求助?
可娘家日子过得,甚至不如自己婆家……刘梅失魂落魄地想着,身后,乔老太声音又响了起来。
“刘家小媳妇,听说,你家里有十来口人?”
刘梅仿佛听到了天外伦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回应:“是的,乔婶儿……”
乔老太瞧着她重新充满希冀的眼睛,淡淡笑了笑:“那是挺困难的。我家人口比你家少,一人少吃一口,匀些粮出来,借你熬过这段时间吧。”
顿一顿,意味深长地扫旁边田三翠一眼。
“你和我家老大媳妇要好,听她说平时你照顾了她不少,再怎么,不能拂她面子是不是?”
刘梅感激地看了眼田三翠,频频点头:“是,谢谢乔婶儿!谢谢三翠妹子!”
田三翠嘴巴忙说不用,心里其实挺开心婆婆当众给她长了脸面。
乔老太让田三翠从厨房提出半袋子粟米,约三斤的样子,交给刘梅。
刘梅千恩万谢地抱着米袋子走了。
三斤不多,但掺杂野菜,熬成稀饭,够一大家子熬好多天。
只要雨停了,就能外出挖野菜和去城里打零工维生了。
目送刘梅的背影,田三翠想着要不要谢谢婆婆,乔老太板起脸,对她说了一句:“再有人来借粮,无论是谁,一律给我回绝掉,不必再来问我。”
田三翠唯唯诺诺,连忙答应。
乔老太径直走回屋。
真不能怪她冷血。
她实在是厌烦透了这个村的村民。
当初欺负他们乔家是外来者便罢了,她的闺女差点被刘家小崽子聚众活活打死,也只知道围观热闹,回想就来气。
他们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求到她跟前来?
第四天,第五天……
持续下雨。
时大时小,天公完全没有放晴的意思。好像要把这近两个月来滴水不落的雨水,堆在这几天下干净。
乔家新翻修的茅草房,厨房和旧屋一些角落,已开始漏水,不得已用盆子和碗接着。
自家如此,想来村子其他穷人家,情况更严重。
大人整日忧心忡忡的神情,连孩子们也感受到了。
这两日乔盛乔洛不再嬉戏打闹,而是在沉闷肃穆的环境中,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