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依旧抬头看着房顶,轻声笑骂道:“一块肉片而已,至于嚼这么久?”
“六爷给的,至于。”赵守回味着口中肉片的香味,满脸郑重地回答道。
“慢慢吃,六爷这儿什么都有,饿不着你。”许奕未曾低头轻笑着开口说道。
“嗯嗯。”赵守连连点头,随即数次张口却始终未曾将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说出口。
话音落罢,二楼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主仆二人一人抬头看向房顶,然其双眼却是紧闭,一人双眼不曾眨动始终看着另一人。
无人率先打破这份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赵守仿佛将许奕的每一根发丝都记入心中后,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份死寂。
“六爷。”
“嗯?”
“赵守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
“六爷。”
“嗯?”
“时候不早了,书信给赵守吧。”
“书信在书桉左侧账册最下方。”
“六爷,我找到书信了。”
“找......找到了便好。”
“六爷。”
“嗯?”
“赵守退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到了让人传个消息......到了那边好好学,若......若是适应不了就回来。”
“嗯,赵守知道了,六爷放心吧,赵守一定好好学,争取早日出师,早日回来助六爷一臂之力。”
“......去吧。”
“好。”
然而开门声却时时未曾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
赵守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书房内。
“六爷。”
“嗯?”
“赵守走后......走后......您别老是熬夜了,要记得按时吃饭,赵守听人说上谷郡的冬天要比关中冷很多,到了冬天您记得多穿些衣衫,还有还有......还有还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里啰嗦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些去吧,路上能不露宿尽量别露宿,你家六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日后若是被我知道你有客栈不住去露宿,那就等着挨收拾吧。”
许奕话音落罢,二楼书房内渐渐发出阵阵低微的哭泣声。
然,此时的许奕根本不敢低下头睁开双眼。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是一刻钟,又或者一个时辰?
“噗通。”
“冬!冬!冬!”
数道异响过后,赵守沙哑的嗓音渐渐出现于书房之内。
“六爷,赵守走了。”
话音落罢,许奕听到了赵守自地面上起身的动静。
听到了赵守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听到了赵守以袖摆擦鼻涕的衣衫摆动声。
‘他还是那么爱哭。’许奕心中无力叹息道。
随后,许奕听到了书房门被人缓缓打开时的咯吱声。
听到了书房门再度关闭时的咯吱声。
听到了二楼走廊与木梯处传来的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声。
好似那脚步声的主人不愿离去正一步一回头般。
渐渐地,渐渐地。
书房内外再无任何动静。
雨后微风卷起青草与泥土的芳香穿过窗台扑打在许奕身上。
抬着头仰望房顶,但双眼却始终紧闭的许奕缓缓低下了透露。
不知因那清风中携带了细微的沙粒,还是因其他原因,许奕缓缓睁开双眼时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自眼角滑落。
‘啪嗒......’
‘啪嗒......’
‘啪嗒......’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临时充当饭桌的书桉上,留下了点点潮湿的痕迹。
赵守的离去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许奕对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唯一超出许奕意外的恐怕只有心中的不舍。
终究是四年的相依为命啊。
而赵守这一去,短则一两年,慢则三四年。
许奕苦笑一声,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随即抬头透过窗台看向王大营正门方向。
其目光好似穿过层层房舍,穿过偌大的校场,直达王大营正门。
直达那身骑快马在十名问心保护下缓缓远去的身影。
“我等你脱胎换骨再归来。”许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许奕缓缓收回目光,起身行至一旁。
伸手自铜盆中捧起一捧水,缓缓拭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