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长卷还是落在了新帝杨问枫的雕花红木案上,一头搭在案上,一头骨碌碌滚过台阶滚过地毯,最后停在了门槛前头,此时长卷尚未完全展开。 杨问枫一双神肖杨问夏的大眼睛下带着一点黛青色,大约是心头烦扰甚多,夜不能寐。 “皇姐,朕昨日没有派人拦住你在城东起的事,是顾念你我打小的情分,而你今天将这长卷放在朕的案头,却是一点也没有顾及你我的情分。” 杨问夏两手交叠于身前,垂眉低眼,姿态端庄,一副温顺模样,然而出言却是犀利:“皇弟,陛下,你该知道的,民心不可逆,若是你昨天继续动用武力,天下人将会如何看你。” “如何看朕?朕,谨遵祖制,恪守礼法,孝感动天!” “留着这些嫔妃活着为先帝祈福不是更好吗?先帝以仁著称于世,事事为民着想,必不会贪图自身享乐而枉顾百姓生命!” “祖宗礼法不可废!” “百姓生命不可轻!” 杨问夏仰头看着拍案而起的杨问枫,嘴角略略一弯:“这是礼法和性命之争,你我在此是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不如交给朝中大儒,三日后,勤政殿举行大礼议,就来辩一辩这难题如何?” 杨问枫想着朝里那帮老顽固平时最是崇礼尚古,借他们的嘴巴来堵住悠悠万民之口,也可平息了他血染宫门的那一段骂名。 尤其是最负盛名的大家,太子太傅,翰林院大学士韩维,韩大学士二十六岁乡试中举,二十七岁会试中会员,同年殿试中状元,学富五车,连中三元,前途无可限量,后果然历任翰林院修撰,礼部左侍郎等等职务。 最重要的是,韩维的女儿,便是为了自己的爷爷殉葬而死,长伴阳景帝于帝陵,亦是属于韩家的无上荣耀。 然而,待到大礼议开始,信心满满的新帝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贯崇尚礼数如珍爱父母所给予之身体发肤一般的韩维,竟站在了反对人殉的一面 新帝藏在龙案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想起来了,那梅鸿雪,原也是韩维的得意门生,后来两人不知为何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若是那梅鸿雪女扮男装入朝来就是为了动摇绵延了上百年的人殉制度,那么她同韩维的决裂便是预先下好的一个陷阱,只等杨问夏吊起长卷,拿所谓的民心做诱饵,诱使自己跳进这早就挖好的大坑里。 思绪正游荡着,支持人殉这边的势头已经明显弱了下来,要败了…… “朕乏了,礼议之事,改日再谈。”说罢,杨问枫扶着额头,头也不回地步下御台回了宁心殿。 此刻,念汐正在客栈的厢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眼见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杨问夏那边却还是没有大礼议的消息传过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不如先吃个烤鸡腿?”之淮麻利地拨开包着烤鸡的荷叶,烤鸡的香味瞬间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 念汐正想说自己没胃口,便听得有人敲门三下,拍门三下,尔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信封。 “是杨问夏的消息!” 念汐小跑着过去捡起信封,抖开里面叠着的宣纸,上面只写着:弟顽固。 那便是,大礼议也没能打动新帝的心。 之淮瞧着念汐的神色,大口扯下一块鸡腿肉嚼了起来:“失败了?没事,我早就料到了,不是还有另外的法子?” “行不通的,我昨天就试过了,我现在浑身一点法力也无,就是个普通凡人,哪里还能做得了托梦这种事?” 念汐整张脸皱着,苦兮兮的,活像个苦瓜。 之淮看到念汐这副衰样,轻轻一笑:“怕什么,你不是还有无所不能的你大哥我嘛……” “你竟还有法力?你真乃神人也!”念汐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之淮咽下一口鸡肉,语气轻快:“进修期间,我哪里来的法力。” 念汐的眼神一下子暗了。 之淮瞧着念汐琉璃灯般忽明忽暗的眼神光彩,没忍住,又是一笑。 “无妨,我还会画符,让灵符给新帝托梦。” 念汐眼神又亮了起来:“大哥,你是我的神!” “别。”之淮竖起手掌挡住念汐的崇拜,“因为是特殊的符纸,所以无需法力或者灵力支撑,缺点是符纸有限,只有三张,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依靠符纸。” “原来是这样。” “心情好些了?不焦虑了?”之淮右手拿着鸡腿,左手托着下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瞧着念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