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们从摘星楼的大门走出去,留下参水黑色背影在夜明珠光芒照耀下愈发孤寂。 良久,枯坐的星君才在竹简上缓缓写下:“上邪,九州天运,何由二女?” 她将竹简掰成三段放在油灯上烧掉,火舌舔舐忠诚信仰者的手指,仿佛在惩罚妄图窥破天机凡俗的反问。 “玥儿,你知道棋室在哪里吗?有人告诉我赵翙在那里与人对弈。”虽然很丢脸,但婧姝不得不承认,没有沧羽在她身边,她真的寸步难行。 宗棠尽力将青衿门记载的玄门灵舟所有信息汇总给她,但毕竟没几个人真的上过灵舟,所以很多信息都没用。 玥儿捂嘴笑:“跟我来吧。” “我觉得自己其实没啥用,只是上来提醒一下你们三个,家里人着急,该下船回家了。”风婧姝满怀歉意地跟着玥儿走,边走边毫不留情拿自己开涮。 “但我们确实需要有个人来喊我们回家。” 玥儿叩响了棋室的门,朗声说:“奎木星君,我带人进来啦——” 棋室墙上挂着三人高的棋盘,婧姝冷眼看去,已然残局。 十八九的未冠少年,几天没整理自己,青茬已经从下巴上冒出来了,他眼睛死死黏在棋盘上,试图找出己方颓败中的生机。 “以牺牲换退守,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风婧姝冷不丁插了一句,凌空飞来一枚棋子往她眉心攒竹穴打,她连忙用圣王步躲闪。 “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母泼皮懂不懂啊!”须发花白的奎木大吼,婧姝觉得他像个坏脾气的老头,于是用她当年对待摇光国君的方式,在刻意讨好中带了点撒泼撒娇的意味。 婧姝没皮没脸地笑:“我又不需要做君子,我是女子也是小人。” “小子,虽然她聒噪,但确实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奎木捻须问赵翙,“你是否要牺牲几枚棋子换卷土重来的机会?” 赵翙额角流下一滴汗,掉落在棋盘上,他还在沉默。 “棋局如战场,容不得犹豫。” “是,或否?”奎木转身,婧姝才看见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被岁月刻上太多印痕的脸,左颊自眼下到下颌有道刀疤。 “玉衡国廉贞将军宣陵,脸上刀疤是天枢有人屠之称的方启砍下的,也是与方启对战唯一活下来的将领。”风婧姝握紧了南宫玥的手,“坊间传闻,玉衡国灭后,宣陵消失是殉国了,没想到还能在灵舟上与您相见。” “丫头,有没有人说过,你废话真的很多。”老将军白了婧姝一眼,却没再催促赵翙,“这局赢了,混小子就可以跟你走。” 赵翙额角的汗更多了。 “混小子,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认输,再开一局吧。”半晌,赵翙松了一口气擦擦汗。 “这些天来,你第几次认输?”宣陵不满,“为什么不选择牺牲一小片的棋子换大局?只要胜利……” “胜利了,那一小片棋子也回不来。”赵翙轻声说道,“可能执棋者不在乎,但是,这片棋子在乎。” 风婧姝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赵翙:“棋子不会在乎。” “就当是我在乎好了。”赵翙摇摇头,“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是我叔父赵铭让你来救我的?” “正是,在下风婧姝,受赵铭老将军之命,来灵舟请公子翙回去。”婧姝从善如流,并没有告诉正在摆架子的赵翙,她曾经也六国贵族。 赵翙和赵铭的身上总有种不合时宜的倔强,或许他们天璇人都这样。 天枢灭六国的时候,在天璇那里吃了大亏,天璇赵家誓死反抗,妇孺披挂上战场,到如今几乎都死了。故而坊间有童谣:“天璇百十人,可当百万兵。” 赵翙点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想再跟老头来一盘,可老头却坐不住了。 “你姓风,九黎祭司风方圆是你什么人?”老头这一问并不稀奇,玉衡和摇光离得很近,他们都和异族九黎接壤。 “是家里大父,但家父在摇光为质许久,家母又是摇光公主,既已入赘更无返乡可能。我父母过世得都早,生长于摇光阳翟,并未去过九黎。”风婧姝被戳穿了身份,只好老实回答。 老头鹰一样的目光几乎要穿透风婧姝:“方才的局,如果是你,怎么解?” “我不会下棋。”风婧姝笑着说。 老头刚要发难,就听见婧姝接着说:“我会入局。” 置身事外,只有牺牲棋子险胜和不牺牲棋子输掉两种可能;置身事内,才可能放手一搏。 宣陵压低声音:“可古往今来的霸主王道,不入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