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零──叮──” “──叮──” 一阵细微而轻灵的金石叩击声从树林中响起,在死一般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一袭玄衣的少年自迷雾中走出来,缓缓朝前方的小院走去。小院周围的法阵感应到来人,浮现出淡金色的光芒,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周遭的空气也跟着震颤起来。少年视若无睹,漫步一般,一步一步朝小院靠近。 那阵法越绷越紧,嗡鸣变成了尖啸,最终在一声似是琉璃破碎的脆响中消弭于无形。 院子里早就站满了人,脸色漠然而阴沉,手持武器,蓄势待发。 立在门侧的青年人摩挲着手中的弯刀,目光似乎要穿透门扇锁定门外的来人,他手里的弯刀已经饱饮过无数人的鲜血,瞬息之间便可杀人于无形。门外之人一开门便会身首异处,绝无机会将脚迈进院子。 紧闭的院门被人信手推开,彷佛只是屋主人无数次的离家归来那样随意。 弯刀亮出猩红的光芒,向着来人咽喉而去。然而持刀的手刚刚抬起来,却又生生止住,就这样僵在半空。青年人满是杀意的眼睛骤然睁大,惊骇与恐惧凝固在脸上,像是看见了地狱的恶鬼。 “你……游……游……”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 一袭玄衣的游逸尘抬脚迈进院子,目光在众人脸上巡睃而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好久不见,各位。” 如练的月光笼在他身上,朦胧飘逸恍若神明。 “就只有你们吗?闻人时不在?” 手持弯刀的青年人终于从恐惧之中恢复过来,脸上浮现出更深的仇恨,他冷笑道:“族长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你找到。” 游逸尘看了看他手中猩红的弯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们与魔族倒是相配。” 青年人反唇相讥:“镜主还真是仁慈,您这是替中州人抱不平来了?” “那倒不是。”游逸尘反手接住自身后射来的一只小箭,手指微微用力,将那逸散着魔气的铁箭折成两段扔在地上,“我只是来见见故人,顺便了却一笔旧账。”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彷佛真的只是跟故人闲谈,那青年人却知道,他们的死期已经到了。他环顾周遭与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族人,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众人回以他同样坚定的目光。 滔天的恨意自恐惧与战栗中滋生出来,嗜血弯刀爆发出不祥的红光,他看着眼前之人,怨毒地说道:“游逸尘,你当年没死在戮仙台,真是苍天无眼!” 灵力相击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树林深处骤然响起,灼眼的亮光照彻天地,将月光也衬得暗淡下去。林中栖息的禽鸟从梦中惊醒,呼啦啦一群群飞向空中。树林里乱糟糟地响了一阵,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月光依然不动声色地照耀着大地。 木制的小院彻底被夷为平地,游逸尘站在一片狼藉的院落中,目光扫视着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片刻之前,他们向他扑过来的时候,脸上都有着相似的神情: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法消弭的仇恨。 而现在,他们静静躺在血泊中,看上去一片安详。 游逸尘看着他们,面色沉沉,无悲无喜。半响,他抬起手,慢慢擦掉溅到脸上的血迹,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只血污斑斑的手伸出来,抓住他的黑靴。那人半边身子都被光刃削掉了,无法动弹,那只手却有力,手指几乎陷进靴子里。他吃力地仰起头,暴突的眼珠盯着游逸尘,诅咒般地低语道:“你将亲眼看着你所守护的南镜……变成人间炼狱。”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嘶哑,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从他的胸腔里挤出来的:“游逸尘,闻人一族……在地狱里……等你。” * 喻念安一觉睡到自然醒,饿着肚子逛去前院,却发现周府今日有些异常。前院闹哄哄地聚了很多人,兴奋地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讲些什么。除了周家主仆外,还有许多生面孔。 她挤在人堆里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在说噬魂花的事。 有说南镜人活该的,有说那些姑娘可怜的,有赞雷雾门的仙师修为高深的,还有说自己有眼无珠轻看了雷雾门的。乱七八糟,总抓不住重点。 喻念安越听越急,抓了个小厮问道:“今天早上出什么事了?噬魂花的事有结果了?” 小厮眉开眼笑,“是啊仙师,作恶的歹人已经伏诛了。” “伏诛?”喻念安心道怎么可能,昨天半夜他们都还好好的,谁动作能这么快。她顿了顿,迟疑道:“雷雾门的人做的?” “是啊,仙师们还把人带回来了,十好几个呢,都在偏院里停着,看着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