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赵氏挎着包袱回来了。 许杏刚把饭端上桌,金氏说了一句:“许杏别去灶房了,往后天短了看不见,就上桌吃,屋里有灯。”说完就动筷子夹了一口菘菜。 许杏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以后都让她上桌的意思,应该是包括但不限于晚饭的,便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奶奶。”心里再不以为然,这表面上的和谐还是能做到,说白了,这是看在那头猪的份上。 赵氏便上前,解开包袱给金氏看:“娘,这是我二弟的朋友给的月饼,听说是县城里卖的,我娘专门让我带回来,给您尝尝。” 金氏咽下嘴里的菜,神色冷淡:“行,找个盘装了端上来吧,你自己也留一个吃。” “不是,娘,怎么我还留一个干啥?都端上来一块儿吃呗!”赵氏说着,就转身去叠包袱皮,那一纸盒月饼就放在桌子上。 长青默默的端起饭碗,慢慢的喝了口稀饭。粗瓷碗挡住了他的半边脸,昏黄的油灯下,他的神情完全模糊了。 “谁许你上桌了?”金氏的声音十分威严,“你多大功劳?” 赵氏像被电到了一样,急促的转身,盯着金氏的方向:“不是您刚才说的让许杏上桌吗?怎么她一个童养媳都能上桌了,我这个正经媳妇还上不了桌?娘,您老不讲规矩了?” 许杏就知道这话还得说到她身上,顶着赵氏的一肚子怨气,她淡定的吃她的饭,毕竟她又没做错什么。 “你还敢顶嘴!”金氏一拍桌子,“你跟许杏还真没法比,她那么个小丫头干了一天活,你一个大人回娘家玩了一天,她往家里挣银子,你可没多挣一文!” “她挣银子挣银子的,一家子都捧着她,她挣了几个钱啊!说我不挣钱,家里地里的活不都是我干的吗?没有我你们连饭都吃不上!”赵氏彻底爆发了,怒气冲冲的指着许杏,“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往家里交了几文钱?真有能耐,把买她的银子挣出来啊!我回娘家她不回怎么了,她倒是也得有娘家!她娘把她卖了!” “你娘家没卖你,光聘礼就收了二十两!你陪送回来几两?让你种地怎么了?什么灵巧活你都不会,乡下婆娘种两亩地有什么?”金氏脸色不好看,但是并不像赵氏那么气急败坏,“拿着这么一盒子月饼就当了好东西,早上你走的时候我给你的啥?那五斤猪肉二十个鸡蛋值多少钱?三尺布值多少钱?你娘是一肚子心眼子,可惜你个憨瓜脑子没随过来半分!” 要是按这个时候的规矩,许杏应该赶紧回避开,可是她也没地方吃饭,又从没真的拿自己当赵氏的儿媳妇,便装傻充愣的坐在原处接着吃。她干了一天活,粗粮水煮菜总得吃饱。 赵氏已经大哭出来:“我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行了别嚎了,一点用都没有,赶紧吃了饭去收拾睡觉,明天起来上后院拾掇拾掇,要养猪了得垒猪圈。”金氏觉得自己当着长青的面已经给她留了脸面,再吩咐她干活也是应当的。 赵氏被噎了一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咱家哪里来的猪?” “金家你表弟媳妇给抓,许杏出钱买的,往后就你喂着,猪粪也想着出。”金氏吩咐完,又看看两个小的,“明天长青去找石匠,一块也问问,有没有下脚料,得弄个猪食槽子,还得找人来搭个棚。哦,许杏跟着一起去。” 去掏银子,许杏在心里把这话补充完整了。她应了,又道:“奶奶,我明天给您留五百文钱,若是有卖红薯的,还得让您辛苦辛苦,给收了。” “这你放心。”金氏满口答应,又瞥了赵氏一眼。 赵氏自己委屈愤怒不平,可是其他人全都不受影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就有火无处发了,她生了一阵子闷气,却无人在意,只好琢磨起猪圈来:“那玩意儿多臭啊,还得给它垒屋,要不天冷了它还受不了。都说了许杏能挣钱了,就别弄这个了吧。” 只是她的话无人在意。 许杏回到屋里,借着明亮的月光数钱。从一文不名到有了一把铜钱,再到现在的六七两银子,她的进展并不快,但是稳扎稳打,走在向好的轨道上,这让她心里踏实。离长青跟她的五年之约还有四年半,到时候攒出个几百两银子傍身也并非不可能。 “许杏,你歇下了吗?”有轻微的敲门声传来,长青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啊,没有,你稍等。”许杏连忙把钱收起来,起身去开门,“范大哥,你可是有什么事吗?”时辰上说还不算十分晚,可是天已经彻底黑了,长青从来不会在天黑以后来找她的。 许杏还没睡觉,身上衣着整齐。长青看了她一眼,就转身道:“我们去院子里说话。” 这小孩读圣人书读得,满脑子规矩,许杏觉得有些好笑,跟在他身后走到了院子南侧,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