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男人提着收起的伞站在门槛之外,瞧着自己温和笑着,如此从容坦荡。
一如方才,他信任她、护着她,从来都是这样坦坦荡荡的,不会刻意避嫌、不会对外解释,就好像旁人如何看他自是与他无关。如此对比之下,沈洛歆总觉得始终怀揣着这样那样心思的自己,局促扭捏地像个小丑。
她的情绪沉沉坠下。
那晚,借着酒劲,她对他说“我对你动过心”。一个“过”字,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他似乎也在那段并不漫长的归途中相信了这份心思已经时过境迁,没有芥蒂、没有局促,也没有任何不能为外人道的扭捏。
嘴角微微压着低低“嗯”了声,声音很低,几乎淹没在喉咙里。
明明是自己亲口说的话,本就是为了让对方相信的。可对方真就如此轻易相信了,自己却又难免失落……男人啊,当真说什么便听见什么。她整理好屋子里的东西,掩盖了门才回首看向对方,温和说道,“我好了,现在就回吗?”
“嗯。此处交给暗卫就好,咱们回吧。这时候赶回去兴许还赶得上陪小家伙堆个雪人的。”上官楚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如今这模样……回头我让人送些冰块过去,你拿着敷了。起码得消肿了才是……否则小家伙又要絮絮叨叨地问个没完。指不定还觉得是我打过你。”
说完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却又心甘情愿宠着的样子。
沈洛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半晌低低说了声,“我原以为……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对方偏头看去,因着不解微微错愕,又倏地轻笑,“怎会如此觉得?”问完,朝着沈洛歆怀里厚厚好几本书努努嘴,“要我拿吗?”
“无妨,一点都不重的。”沈洛歆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对方的第一个问题。
寂风也说过这么多长辈里面就楚哥哥对他最是严格,动辄就要检查课业不说,若是不合格还会有惩罚,便是说话都凶巴巴的。沈洛歆也见过几回,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又想着他一把年纪也不成亲也不生子的,大抵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吧。
可如今才发现,每每说起寂风,上官楚用的称呼都是“小家伙”,嘴角噙着笑意,明显的温柔宠溺。所谓“凶巴巴”也终于有了答案,不过就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真是个……不太美丽的、巧合的误会。转身离开之际,她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被绑在树下的陈家辉,陈家少主大抵也是人生里第一次如此狼狈,整个人同一个泄了气的球一样,连求饶都忘了。
……
鉴于沈洛歆脸上连她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的红肿,马车并没有在正门口停下,而是绕去了后门,她又挑了一条平日里很少有人会走的小道回了院子,心月正在院子里扫小路上的雪,猛一抬头看到这样的沈洛歆,忙不迭丢了扫帚迎了上来,“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脸、这脸……”是被打了吧?只是这是怎么得罪人了,把好好一姑娘家打成这样?她心下担心,自是要去告诉姬无盐。
沈洛歆连忙拦了,只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没事,就是不小心擦着了”便意图搪塞过去,只明显的,心月压根儿不信——谁家好好的能把自己的脸蹭成这个模样,深浅不一的红色之间的是个巴掌印吧?可沈洛歆既如此说了,心月也不可能质疑,只一边忧心忡忡地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沈洛歆,“那这如何是好?”
心月和白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虽然也是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但你感受得到她因为你而起伏的情绪和那些真切的关心。沈洛歆拍拍小姑娘的脑袋,笑道,“无妨的,你忘了你姑娘我是大夫了?就这点小擦伤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小姑娘不乐意,嘟囔道,“医者不自医……”
“好啦,没事的,就是些小擦伤。去给我打点温水来,楚兄说他那边有冰块待会儿让人送来,不过我觉得还是些抹点药,至少先消肿了……寂风在堆雪人,咱们也去玩玩,还能打雪仗呢,你若是无事,陪我一道去吧。”正好也能向小孩子证明这真的只是不小心的“擦伤”。
“奴婢还要扫……”
“扫什么扫呀,这么大的雪,你扫了等会儿又堆满了。咱们这院子左右也没什么人来,自己走路小心些就是了。快去打温水,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打雪仗。”
略一迟疑,小丫头便眉眼弯弯笑了,“好嘞!姑娘稍等,奴婢很快回来!”
温水很快就来了,正抹药呢,庆山带着冰块过来了。上官公子是个懂享乐的,莫说是这飘雪的大冬天了,就是酷暑盛夏季他也能给你随手掏出点储存好的冰块来。沈洛歆一边抹药膏,一边称谢。本以为庆山放下冰块就会离开,没成想对方站着没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又觉得好笑,“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了。这般扭扭捏捏的,委实不像你了。”
庆山瞬间站直、挺胸收腹低头,“噗通”一声跪了,吓得沈洛歆猛地跳起来避开如此大礼,手中瓷瓶差点脱手,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这是作甚?”
“我有错,还请姑娘责罚。”他脊背笔直跪着,声音干脆利落